夕阳的余晖早已退去，废墟上只余一层薄薄的银霜，像是天地在打盹前呵出的最后一口气。陆无尘还蹲在灵田边，酒葫芦歪在腿边，黄瓜早被啃成了牙签，随手一抛，砸中了五爪金龙的龙角。
“哎哟！”金龙一个激灵，爪子里的灵薯差点滚进土里，“主人，我正酝酿一个史诗级的烤薯配方，您这属于破坏艺术创作！”
“艺术？”陆无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青衫下摆沾着泥点，“你那叫碳化实验。”他瞥了眼插在灵田中央的因果剑，剑身已半数没入泥土，金纹如脉搏般缓缓跳动，顺着地脉往四面八方蔓延。
他没动，可灵田却醒了。
泥土翻涌，几颗漆黑如墨的种子从因果剑周围浮出，表面刻着细密符文，像是命运写成的账本。系统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的坏笑响起：“因果田模块已激活，宿主可种植‘误解’‘质疑’‘围攻’等负面情绪，收获命运果实。”
陆无尘抠了抠耳朵：“所以我是开情绪农场的？”
“精准服务，摆烂致富。”系统顿了顿，“温馨提示：首颗因果种子已萌芽，预计三日内结出‘万人唾骂仍逍遥’技能包。”
“……你是不是暗恋我？”
他话音未落，灵田深处，混沌灵根草轻轻一颤，叶片上露珠滚落，映出的不再是九域地图，而是一行古篆，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承运者死”。
陆无尘浑不在意，顺手拔了根咸鱼藤嚼了两口，呸地吐出渣：“这藤今天有点涩，得加点盐。”
可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清风宗的气运柱裂了，老牌宗门嘴上不说，背地里早已掐断了灵药供应。中小门派的弟子闭关走火的多了，走火后疯的也多了，议事殿外，怨气比灵田里的蚯蚓还多。
“再这么下去，”五爪金龙抱着灵薯，忧心忡忡，“咱们这盟主府，迟早变成疯人院。”
“那就种点清心的。”陆无尘拍拍手，站起身，一脚踩在因果剑插着的位置，“系统，启动时间加速，我要种药。”
灵田嗡鸣，灵气如潮水般循环，混沌灵根草的根系舒展，牵引着地脉之力，催生出一片嫩绿新芽。一株株“清心境灵药”破土而出，叶片泛着淡青光晕，香气如丝，缠绕在废墟的断壁残垣间。
“成了。”他咧嘴一笑，顺手摘了把，塞进酒葫芦，“走，发福利去。”
议事殿外，人头攒动。
陆无尘晃着酒葫芦，像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声懒洋洋：“清心丹，稳定心神，预防走火，走过路过别错过——买一送一，送的还是我自己打的盹。”
众人面面相觑。
清风宗那边，几个弟子低声嘀咕：“谁知道是不是毒药？前脚吃，后脚断气，气运柱都能断，药还能信？”
“就是，搞不好是洗脑的。”
童谣站在人群后，鼻尖微动，忽然皱眉——她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锈铁味，混在清心丹的香气里，像是死过千遍的剑，在风中轻轻呼吸。
她没声张，只悄悄蹲下，从灵田外围一道新裂的土缝中拔了株药草根须，藏进袖中。
陆无尘却不管那些，当众倒出一颗清心丹，仰头吞下，然后往台阶上一躺，闭眼：“我若毒发，你们就把我埋灵田里当肥料，记得浇点咸鱼汤，长得快。”
五爪金龙见状，眼睛一亮：“主人舍己为人，我岂能落后！”它一把抢过葫芦，连吞三颗。
“你给我吐出来！”陆无尘猛地睁眼。
“晚了！”金龙打了个喷嚏——轰！
一道温润龙息喷出，正中殿前那棵枯了十年的老槐树。树皮皲裂，嫩芽疯长，转眼间绿意盎然，枝头竟开出一串淡紫色小花。
围观修士哗然。
童谣上前一步，捏起一片新叶，鼻尖一嗅，朗声道：“无毒，反有净脉之效，药性温和，适合长期服用。”
舆论瞬间逆转。
“盟主仁心！”有人高呼。
“这哪是盟主，这是活菩萨！”另一人激动得差点把拐杖当香插进地里。
陆无尘翻了个身，继续打盹：“菩萨太累，我还是咸鱼比较舒服。”
没人注意到，灵田上空，那层淡淡的金纹蛛网悄然延伸，与议事殿地底某块青砖产生了微弱共振。陆无尘路过时，脚底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在跳动的东西。
“这地……咋还学会心跳了？”他嘟囔一句，挠挠头，走开了。
深夜，灵田静得能听见蚯蚓翻身。
童谣独自巡田，袖中那根药草根须被她反复摩挲。锈铁味越来越浓，像是某种沉睡的兵器，在黑暗中缓缓睁眼。
她蹲下，指尖轻触泥土，忽然一僵——土缝里，一滴黑血正缓缓渗出，那是白天那个服药后癫狂的外门弟子吐的。血珠滚入灵田，竟被一株咸鱼藤根须吸住，藤身瞬间变黑，随后泛起诡异红光，像是被点燃的冥火。
“噬灵蛊……”她低语，“但不该残留这么久，除非……有人故意留下的。”
她正欲细查，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哟，偷看我田的？”
童谣吓一跳，转身见陆无尘抱着酒葫芦晃出来，发梢还沾着泥土，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萝卜。
“我、我只是……”
“行了，”他摆摆手，蹲下，盯着那根黑红藤蔓，“我知道，有人想搞事。”他抬手，系统界面弹出，“扫描这血，溯源。”
【检测到丹盟禁术‘腐心引’残留，匹配度73%。】
“73%？”陆无尘咧嘴一笑，“差一点就抓不到人了，真贴心。”
童谣紧张地看着他：“这……是魔道的手笔？”
“谁知道呢。”他耸耸肩，顺手把瓜子壳吐在藤上，“反正不是我干的，关我屁事。”
可他的眼神，却在那一瞬冷了下来。
他没说破，也没追查。他知道，现在动，反而打草惊蛇。不如……让对方以为他真的不在乎。
毕竟，最危险的鱼，往往看起来最咸。
五爪金龙半夜醒来，发现灵田角落有动静。
它揉揉眼，扒拉过去，见那根黑红藤蔓正缓慢生长，根须一点一点，钻向因果种子下方的泥土。
“喂，你干嘛？”它小声嘀咕，用爪子轻轻拨开土。
藤蔓一颤，像是被惊动，可下一秒，又继续往下钻。
金龙眯起眼，龙息在鼻尖凝成一点微光，照亮了下方——那土里，竟有细如发丝的黑线，密密麻麻，缠绕着因果种子，像是某种活物的触须，正试图啃噬系统的根。
“这玩意……”它压低声音，“想吃系统的根？”
它没喊陆无尘。
它知道，主人装睡的时候，往往醒得最彻底。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灵田上，清心境灵药被分发至各门派。新政初显成效，资源分配的僵局被打破，连最顽固的长老都不得不承认：“这药……确实管用。”
陆无尘坐在灵田边，嗑着瓜子，看着远处忙碌的人群，懒洋洋道：“改革嘛，不就是让大家都吃得上饭，睡得着觉？”
五爪金龙蹲在他肩头，小声问：“主人，那根黑藤……咱们不管？”
“管？”他吐出一颗瓜子壳，精准落入酒葫芦，“它想吃系统，就得先被系统消化。”他眯眼一笑，“咱们的灵田，可不光种药。”
正说着，童谣匆匆走来，手里攥着一片枯叶，叶脉上残留着锈铁味。
“盟主，”她声音压低，“我在西岭发现了类似的药草，根部有同样的残渣……而且，那片地，曾经是丹盟的废弃药园。”
陆无尘没动，只是指尖轻轻敲了敲酒葫芦。
咚、咚、咚。
像心跳。
像倒计时。
他抬头，望向灵田深处，因果剑插着的地方，泥土正微微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