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盯着那滴顺着残碑滑落的黑血，手指刚摸上酒葫芦，白璃已经一步跨到他身前。
“走。”
她没多说一个字，但指尖在剑柄上一寸寸收紧，火葵的金光还在密室里浮动，映得她侧脸忽明忽暗。
五爪金龙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尾巴扫了扫鼻尖：“哎，我梦里那锅红薯还没熟呢，这就又要下海？”
“你要是再睡，下次烤红薯我换赵无极当柴火。”陆无尘拧开葫芦喝了一口，酸得眯眼，“这酒系统兑的，说是‘千年灵酿’，喝着像腌咸菜水。”
“系统爸爸又罢工了？”五爪金龙探头看他的腰间玉佩，“刚才那黑气都冒头了，它连个‘建议拔苗’都不弹？”
“弹了也没用。”白璃已经走向密室出口，“它只会说‘关我屁事’。”
“那不是我的口头禅吗？”陆无尘挠头，“它学坏了。”
水晶阶梯再次浮现，海流在头顶咆哮，仿佛整片东海都在低语。他们没再说话，一路穿行至海面，敖战站在礁石上等候，手中握着一块泛着微光的鳞片。
“地脉震颤不止，火葵的金丝指向东南三百里外的海沟。”他将鳞片递出，“这是当年归元阵外层的标记，只有道体之血能激活。”
陆无尘接过鳞片，随手往五爪金龙脑门一贴：“你不是说梦见地图了吗？导航。”
“我那是梦！”五爪金龙甩头，“再说了，梦里我当的是皇帝，你俩是端茶的！”
白璃指尖一划，冰火双翼展开，冷热交织的气流卷起浪花：“走不走？再磨蹭，遗迹里的东西该自己爬出来了。”
风起，浪裂，四人一龙破浪而行。
海沟深处暗流如刀，灵识刚探出三寸就被割得七零八落。五爪金龙在前头游得歪歪扭扭，鳞片不断泛黑又褪去。
“这地方不对劲，”它嘟囔，“连我的龙生梦都变味了，刚才梦见自己被种在地里，长成一棵烤红薯树。”
陆无尘从灵田空间扯出一缕火葵根系的金丝，轻轻抛入海流。金丝如活蛇般贴着地脉蜿蜒前行，最终停在一处裂开的岩壁前。
“到了。”他拍了拍白璃肩膀，“开门的活儿，还得靠你。”
她没回头，只将指尖划破，血珠滴落石门。门上浮现出两道交错的符文，一道如火焰升腾，一道似寒冰凝结，缓缓旋转，最终契合。
石门开启的刹那，一道残破剑气飞出，在空中凝成半句诗：“一剑曾当百万师。”
“谁写的？”五爪金龙缩脖子，“比系统那‘建议拔苗’还欠揍。”
“不知道。”陆无尘耸肩，“但听这语气，八成是个自恋狂。”
门内幽暗，地面布满纵横剑痕，每一步落下，空气都像被撕裂。李轩走在最前，剑尖轻触地面，却被一道反冲剑气震得踉跄后退。
“这地方……排斥外人。”
“不，”白璃眯眼，“它排斥的是‘不会种田的人’。”
陆无尘咧嘴一笑，灵田空间开启，数十株火葵种子洒落，根须迅速缠上众人脚踝，金光流转，将剑气余波尽数吸收。
“看，种田才是万法之基。”他拍拍手，“连剑气都怕农民。”
他们继续深入，通道尽头是一处巨大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道残影——黑袍猎猎，长发如瀑，手中握剑，正与无数再生的黑色触手搏杀。每斩一剑，空中便浮现出一句诗，字字如刀：
“万刃归心终不悔。”
“斩尽浮云见青天。”
剑影纵横，触手节节溃退，但那残影也越来越淡，仿佛随时会散。
“那是……剑灵？”李轩低声道。
“残魂。”白璃凝视，“而且快撑不住了。”
陆无尘刚想说“要不咱们先撤”，那残影忽然回头，目光穿透虚空，直直落在他们身上。
下一瞬，他挥剑斩断最后一根触手，反手将古剑掷出！
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直奔李轩面门。
李轩本能抬手，剑柄入掌，嗡鸣震耳。
“人族剑修，可敢接我一脉？”
话音未落，剑柄上浮现出一道银纹，与陆无尘耳后印记如出一辙。
“这纹……”李轩一怔。
“别管纹不纹的！”陆无尘大喊，“它让你接，你就接！系统说了，天上掉剑不接，等于浪费资源！”
“可我……驾驭不了！”李轩咬牙，剑身剧烈震颤，剑气乱窜，割破他手臂。
“谁让你驾驭了？”陆无尘翻白眼，“剑又不是丹药，非得按方子来？你当它是根烤红薯，想怎么啃就怎么啃！”
“烤红薯？”李轩愣住。
“对啊！”五爪金龙突然兴奋，“我梦里就这么吃的！不用练，不用控，张嘴就咬，香得直冒金光！”
李轩呼吸一滞。
他松开所有力道，任由剑自行牵引。
刹那间，剑光冲天，银河倾泻，万千剑气如星河倒灌，将残存的触手尽数斩灭。
祭坛震动，尘埃落定。
“行了。”陆无尘拍拍手，“现在能说说，你到底是谁？”
残影立于祭坛中央，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陆无尘身上，久久不语。
“你……不记得我了？”
“记不得。”陆无尘摇头，“但我记得我七岁以后的人生——被狗追、被雨淋、被二叔踹下山，唯一记得的师父是我家后院那棵老槐树，它教会我如何在墙角晒太阳。”
残影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倒是比当年更懒了。”
“懒是美德。”他晃了晃酒葫芦，“省力高效，可持续发展。”
白璃忽然蹲下，拂开祭坛地砖的碎石。半块石碑露出，刻着“剑冢”二字。她指尖一挑，碑底压着的东西被掀出——
一枚染血的咸鱼玉佩碎片，边缘磨损严重，内里却隐隐有金光流转。
“这玉佩……”五爪金龙凑近，“和你那个一模一样，就是……更破。”
陆无尘捡起碎片，翻来覆去看了两眼，塞进酒葫芦：“回收利用，环保。”
“你就不问问它从哪来的？”白璃盯着他。
“问了也不给答案。”他耸肩，“系统都装死，它更不会开口。”
残影低头看着那柄被李轩握在手中的古剑，声音低沉：“此地封印着混沌魔神的手臂，不可久留。若它彻底苏醒，东海将成死海。”
“手臂？”李轩震惊，“不是触手？”
“触手是它的延伸。”残影抬手，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痕，“真正的手臂，还在更深的地方。”
陆无尘打了个哈欠：“所以咱们是来拆炸弹的？还是来收废品的？”
“你！”残影怒视，“当年你可不是这般油盐不进！”
“当年我几岁？”他反问，“七岁前的事我不认账。”
白璃忽然抬手，指尖划过石碑裂缝。一道血痕浮现，与她耳后鳞片共鸣，发出低频嗡鸣。
“这封印……被人动过手脚。”她低声道，“不是自然破损，是内部被侵蚀。”
“谁干的？”李轩握紧剑。
“折扇。”她闭眼，“我记得……一把白玉折扇，扇骨上刻着血月。”
陆无尘瞳孔一缩。
残影冷笑：“血月教主……他早就在等这一天。”
“等什么？”五爪金龙问。
“等道体重临，等封印松动，等……”残影目光再次落在陆无尘身上，“等你彻底觉醒。”
“我？”陆无尘指自己鼻子，“我连早饭都没吃，觉醒个鬼。”
“你体内有混沌灵珠，灵田有鸿蒙本源，耳后有道体之印。”残影一步步逼近，“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装？”他咧嘴，“我这不是一直很认真地摆烂吗？”
残影抬手，剑气凝聚，直指陆无尘眉心。
白璃瞬间挡在他前，冰火双翼展开，冷热交织。
“你动他试试。”
残影顿住。
片刻后，他收剑，冷笑：“你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等他真正记起一切，你会是最痛的那个。”
“痛不痛，我说了算。”她冷冷回应。
陆无尘从她肩后探出头：“哎，我说，你既然认识我，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以后我想找你唠嗑呢？”
残影沉默，抬手一挥，一道剑气在空中写下四字：“月圆之夜。”
“就这？”陆无尘皱眉，“连个传讯符都不给？”
“够了。”残影身影渐淡，“记住，若你再入剑冢，必见真我。”
话音落，残影消散。
祭坛恢复死寂。
李轩握着古剑，气息已稳，金丹巅峰的威压隐隐浮现。
“我……好像懂了。”他低声道，“剑，不是用来控制的，是用来‘交朋友’的。”
“孺子可教。”陆无尘拍他肩膀，“下次见面，我送你一筐变异红薯，保证比剑还难驾驭。”
五爪金龙突然抽动鼻子：“哎，我闻到了……不是红薯，是咸鱼味。”
众人回头。
那块压着玉佩碎片的石碑下，缝隙中缓缓渗出一缕黑气，缠上碎片边缘，竟将那枚残破玉佩缓缓托起。
玉佩悬空，微微转动，内里金光与黑气交织，仿佛有某种古老意志正在苏醒。
陆无尘眯眼。
他慢慢举起酒葫芦，对准那枚悬浮的玉佩碎片。
葫芦口对准碎片，手指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