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的鞋底刚压过门槛，肩上的酒道人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滚出半声闷哼。他没停，只是把人往上托了托，顺手用袖子抹了把从老头额角滑下来的黑血。那血沾在布料上，竟像墨汁遇水般缓缓晕开，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
五爪金龙贴着地面飞，翅膀几乎不扇，爪子离地三寸，像在丈量什么。它忽然偏头，尾巴轻轻一扫，陆无尘立刻抬脚，避开了脚下一块颜色略深的石砖。
“这地皮吃相不太好看。”他低声说，从袖中摸出一截藤蔓，往地上一扔。藤蔓触地即活，根须扎进砖缝，可不到两息，叶片就开始发黄卷边，最后“啪”地碎成灰末。
玉佩在腰间轻轻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轻轻敲了记。
“别抖。”陆无尘拍了拍玉佩，“我知道这儿不对劲，但你再抖下去，我裤腰带都要松了。”
通道往前延伸，两侧石壁上浮着淡金色的符文，排列无序，却随着他们的脚步一明一暗，节奏竟与呼吸同步。陆无尘走两步，停一下，发现只要他屏住呼吸，符文就跟着静止。他试了三次，最后一次干脆憋气十息，墙上的光纹终于乱了套，像被掐住脖子的萤火虫，扑腾几下，彻底熄灭。
“装什么高深。”他松口气，抬脚继续走，“不就是个感应机关？比我家后院的狗鼻子还灵。”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猛地一软。
不是塌陷，更像是踩进了某种半凝固的胶质里。陆无尘反应极快，反手将酒道人甩向五爪金龙，同时从灵田空间抽出三粒种子，弹指射出。种子落地即爆，藤蔓如伞骨般撑开，瞬间织成一张弹性极强的网，托住他下坠的身体。
可那地面像是活的，竟顺着藤蔓往上爬，所过之处，植物迅速枯萎，连灵田空间都传来一阵闷痛，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我靠！”陆无尘在半空中翻了个身，一脚踹开逼近的黏液，“系统！这玩意儿吃什么？”
【检测到异常吞噬性能量，疑似远古封印残余意识】 【建议：别让它碰你裤腿】
“废话！”他怒吼，顺手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拔塞就泼。
酒液洒在黏液表面，发出“滋”的一声轻响，那团东西猛地缩了回去，像是被烫到。陆无尘趁机翻身落地，脚刚沾地，整条通道轰然崩塌，砖石如雨砸下，他只来得及护住酒道人，整个人便随着碎石一同坠入下方深渊。
风在耳边乱窜，五爪金龙在半空盘旋几圈，龙爪一抓，将陆无尘和酒道人稳稳接住，缓缓落向洞底。
洞穴极深，四壁刻满断裂的符文，像是被人用巨斧劈过，痕迹杂乱，却隐约能辨出一个扭曲的图案——半只手掌，五指张开，掌心朝外，像是在推拒什么。
陆无尘站稳后第一件事，是把酒葫芦塞回腰间。他低头检查，发现葫芦外壁多了道细小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顶过。
“你这酒，越来越不经摔了。”他嘀咕着，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层薄灰，凑近一闻，竟有股淡淡的药香。
和白璃上次给的安神丸味道一模一样。
他皱眉，正要收手，忽然感觉脑子里“嗡”了一下。
不是声音，也不是幻觉，而是某种东西直接出现在意识里，像有人在他颅骨内侧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你不该来。”
陆无尘愣了半秒，随即冷笑：“谁家小孩乱发传单？”
那声音没再出现，可他太阳穴开始发胀，像是有根细针在里面轻轻搅动。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那股压迫感才稍稍退去。
五爪金龙落在他肩头，鳞片微微发烫。
“你也听见了？”陆无尘问。
金龙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用爪子轻轻点了点他的后颈——那里，玉佩正贴着皮肤发烫。
他抬手摸了摸玉佩，发现齿轮不知何时又逆向转了一格，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倒拨。他犹豫了一下，拔开酒葫芦塞子，往玉佩上滴了一滴酒。
酒液顺着玉佩表面流淌，原本清亮的琥珀色瞬间变得灰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可就在那一瞬，玉佩光芒大盛，脑中的压迫感骤然消失，连洞穴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注视感”都退了下去。
“行吧。”陆无尘把酒葫芦重新挂好，“你喝我的酒，我借你的光，咱俩谁也不欠谁。”
他低头看酒道人，发现老头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精气。他伸手探了探脉，指尖刚触到皮肤，就感觉一股阴冷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钻行。
“晦气。”他甩了甩手，从灵田里掏出一片刚长出来的“清心叶”，塞进酒道人嘴里。
叶子刚入口，酒道人喉头一动，竟自动咽了下去。几息后，他眼皮颤了颤，手指微微抽动，像是要抓住什么。
陆无尘没管他，转身打量洞穴。地面湿滑，踩上去有轻微的回响，像是下面空心。他捡了块碎石，往远处一扔，石子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像是敲在鼓面上。
“底下有空间。”他说。
五爪金龙飞起半丈，龙眼泛起金光，扫视四周。忽然，它尾巴一僵，爪子指向东侧岩壁。
陆无尘走过去，发现那片符文残迹中，有一枚印记与玉佩纹路几乎一致——同样是咸鱼形状，但鱼尾断裂，像是被硬生生掰断。他伸手触碰，印记瞬间发烫，玉佩随之剧烈震动，齿轮又逆向转了半格。
“你这玉佩，是不是跟谁闹过矛盾？”他盯着那印记，“还是说，你以前在这儿谈过恋爱？”
没人回答。
可就在这时，酒葫芦突然“咔”地轻响一声，那道新裂纹，裂得更深了。
五爪金龙低头，悄悄舔了舔落在爪心的一滴灰酒，龙鳞闪过一丝黑纹，转瞬即逝。
陆无尘没注意到，他正蹲在地上，用藤蔓探查地缝。藤蔓刚伸进去三寸，就“啪”地断成两截，断口焦黑，像是被高温瞬间熔断。
“有意思。”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这地方不仅吃灵气，还带火葬场功能。”
他抬头看向洞穴深处，那里漆黑一片，可他分明感觉到，有东西在等他。
不是妖兽，不是机关，也不是人。
而是一种……熟悉得令人发毛的沉默。
就像他七岁那年，从悬崖底醒来时，听见的那阵无声的低语。
他摸了摸玉佩，又看了眼肩上的酒道人，最后对五爪金龙说：“待会儿要是我突然开始背诗，你就拿尾巴抽我。”
金龙眨了眨眼，没反对。
陆无尘迈步向前，鞋底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每走一步，玉佩就震一下。
而酒葫芦上的裂纹，又多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