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爪金龙打了个嗝，龙角又亮了一下，光纹一闪而逝。陆无尘眼皮都没抬，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包新瓜子，“咔”地捏开一粒，壳子精准弹进三步外的铁皮桶。
桶里已经堆了小半桶瓜子壳，底下还压着半块烧糊的红薯皮——那是金龙上回打盹时甩出来的。
“你这龙打个嗝比雷劫还响。”陆无尘嚼着瓜子，瞥了眼玉佩。血丝纹路还在跳，像谁在他胸口绑了只快醒的萤火虫。
他没再藏，也没再摸后颈。该装的都装完了，现在是收网的时候。
酒葫芦还躺在田埂上，酒液渗进土里，结界仍在。他走过去，拎起葫芦晃了晃，残酒在瓶底晃出沉闷的响。然后他当着三人的面，把玉佩翻出来，按在灵田主阵上。
“系统，开会。”
玉佩震动两下，弹出一行字：【检测到多人灵压聚集，启动会议模式（低功耗）】。
白璃从虚空中踏出，发梢还带着月华残留的银光。她落地没说话，目光扫过陆无尘胸前的玉佩，又落在他脚边那道刚划的浅痕上。
酒道人是被系统强制拽来的。他出现在半空时还在打酒嗝，落地一个踉跄，差点踩进红薯地。他眯着眼，醉醺醺地问：“谁又触发丹劫了？我这刚梦到‘醉生梦死’的配方……”
“没有丹劫。”陆无尘嗑了颗瓜子，“是有人想拆我们家墙根。”
他把血纹、金龙的幻梦、祖地阵法信号、渠底残文一口气全倒了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报菜名。
白璃眉头一皱：“你早就知道了？”
“昨晚就知道了。”他把瓜子壳吐进桶里，“但我那时候要是说，你们肯定又要喊打喊杀，搞得像赶集。”
“那现在你说？”酒道人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该抄家伙了？”
“不。”陆无尘摇头，“我想通的是——咱们连对手长啥样都不知道。”
他抬手调出灵田三维地图，投影在半空。红点闪烁，三处封印节点泛着微光，而最深处那一点，正对陆家祖地废墟。
“它在试探。”他说，“血纹是看我们慌不慌，幻梦是测我们稳不稳，祖地阵法是赌我们敢不敢碰。它不怕我们加固，就怕我们查。”
白璃冷笑：“所以你就装系统卡顿、灵田衰败，连数据流都调成卡带的？”
“聪明。”陆无尘点头，“它以为我们病了，其实我们在等它多说两句。”
酒道人哼了声：“那你打算等多久？等它把封印全拆了，再来个‘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不等了。”陆无尘手指一划，地图放大，“从现在开始，双线走。”
他话音刚落，系统突然弹窗：【检测到高密度决策行为，奖励：静默粉x3（伪装成瓜子）】。
他眼皮一跳，心道：你倒是会来事。
下一秒，他慢悠悠从系统仓库掏出三包瓜子，一人递了一包。
“新品，试吃。”他把一包塞进金龙爪子，“吃了不打嗝。”
金龙懵懵懂懂地拆开，往嘴里倒了一把。白璃盯着包装看了两秒，也拆了。酒道人则直接倒进酒壶里摇晃两下，仰头灌了。
陆无尘没拆自己的那包。他知道，这瓜子一吃，三人体内就会形成短暂的精神屏蔽层，哪怕金龙再闪龙角，也不会外泄半点波动。
“第一线，加固。”他继续说，“三处节点，每处派两人轮守，维持低频共振，别让它看出我们在蓄力。”
白璃点头：“我带人去西荒。”
“我去南渊。”酒道人打了个酒嗝，这次龙角没亮。
“东岭我来。”陆无尘指了指自己，“反正我躺着也是躺着。”
“第二线呢？”白璃问。
“查。”他手指一划，地图上弹出三条路线，“三支小队，今晚出发，查异常灵压源头。”
他顿了顿，把其中一条线划向祖地废墟：“童谣带队，走西线。”
白璃立刻皱眉：“太危险！那地方你昨夜才说有残阵！”
“正因为有残阵。”陆无尘嗑了颗瓜子，“它既然敢露，就一定有后招。我们不去看，它反而觉得我们怕了。童谣鼻子灵，走偏门最安全。”
酒道人眯眼：“你让她当诱饵？”
“我让她当‘闻味的狗’。”陆无尘咧嘴，“狗都不怕，主人怕啥？”
白璃还想争，陆无尘却抬手打断：“我知道你们想打。可现在打，就是瞎子对枪。它知道我们在哪儿，我们连它是不是人形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也不想藏。可最怕的不是打不过，是打错了人。”
酒道人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是不是知道更多？”
陆无尘没答，只把玉佩翻了个面，血丝锁纹朝上，任它暴露在三人视线中。
“我知道它在等我动。”他说，“所以我偏不动真格的。情报队是虚招，加固是明棋，真正的后手——”
他没说完，只把手按在灵田边缘，指尖一划，三道浅痕落下，符光一闪，暗渠水流声骤降。
“——在这儿。”
会议散得很快。白璃走前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酒道人临走前拍了拍他肩膀：“你小子……越来越像你爹了。”
陆无尘愣了愣，想问，人已经没了。
金龙啃完红薯，打了个饱嗝，龙角微闪，这次只冒出一缕白烟。
陆无尘坐回石墩，从酒葫芦里倒了杯酒。这次没洒，也没倒进导流槽，而是慢慢喝了下去。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一丝苦涩。
他低头看着玉佩，血丝纹路还在跳，像在催他。
“以前我觉得，摆烂就是赢。”他轻声说，“现在才知道，最咸的鱼，也得在风暴来前，把网补好。”
他把玉佩贴回胸口，没再藏。
他知道，童谣今晚会收到那张纸条。他知道，祖地下面的东西在等他。他知道，系统越来越不像个系统。
可他不能乱。
他得让所有人都觉得，陆无尘还是那个懒得动弹的废物三少爷。
他起身，走向灵田仓库。手指在空间界面上滑动，把“时间加速”调到最低档。灵田内，所有植物生长速度骤降，连小波的叶片都垂得更慢了。
省电模式，启动。
实则是在慢速中积蓄能量，等一个爆发的时机。
他转身想走，余光却扫到角落。
那株无名枯枝，动了。
它从未登记在系统，也从未开花。可就在刚才，根系渗出一丝银光，顺着土壤蔓延，缠上主阵枢纽，形成一道微型符链。
形状，与天上血纹相反。
是锁链闭合之象。
陆无尘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枝干。
冰凉，却有脉动。
他没说话，只把最后一包瓜子埋进土里。
瓜子壳裂开，露出里面淡灰色的粉末——静默粉，混着灵田泥土，无声渗入根系。
他知道，这树是他七岁那年坠崖时攥在手里的。他也知道，它不该活着。
可它活了。
像他一样。
像这系统一样。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转身走回石墩。
玉佩贴在胸口，血丝纹路跳得更急了。
他没再问它有没有话。
只低声说：“你要是真有话，就别光闪，给点真东西。”
玉佩没反应。
但灵田深处，那株枯枝的银光，悄然蔓延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