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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蜀地竹音记:竹根藏魂,号声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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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竹根藏在青衣畔

清明前的雨,像蜀绣里抽出来的银线,密密麻麻织在夹江的竹林上。竹叶被洗得发亮,绿得能渗出水来,风一吹,叶尖的水珠簌簌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斑。王竹生蹲在青衣江畔的滩涂里,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江水泡得发红的小腿,布满老茧的手指缓缓抠进湿润的泥土,指尖触到那团虬结如龙的老竹根时,他的眼睛亮了亮,像猎人撞见了藏在林子里的鹿。

根须盘盘绕绕,裹着带沙的江水,在他掌心蜿蜒伸展,有些细根甚至钻进了他的指缝,带着冰凉的潮气。王竹生却像捧着稀世珍宝,拇指轻轻刮去根上的泥,露出底下黄润的肌理,竹根特有的清香混着江水的腥气,漫进鼻腔——这是他熟悉了六十多年的味道。“要选长在回水湾的竹根,”他头也不抬地对身后的孙子说,指尖摩挲着竹根上的节疤,“水流打个转,根才长得瓷实,你看这纹路,多密?就像老辈人编的竹篾,越密越结实,吹出来的音,才沉得下去,能钻到人的骨头缝里。”

石台上的竹筐里,躺着几根处理好的竹根,是去年深冬挖的,在通风的阁楼上晾了整三月。表皮皱缩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却透着玉般的温润,阳光照上去,能看见里面淡淡的竹纤维,像藏着无数条细金丝。阿笙凑过来,手里的柴刀“咚”地敲在一根竹节上,声音闷闷的,混着江风里的水汽,似远处若有若无的山寺晚钟。少年举着一根碗口粗的竹根,根梢还沾着颗圆石,是从泥里带出来的,石面被水流磨得光滑,他晃了晃竹根,眼里满是好奇:“爷,这老根看着硬邦邦的,真能吹出响?我上次见陈家二哥用嫩竹做的号,一吹‘呜嘟’响,这老根怕是吹不动吧?”

王竹生接过竹根,掂量了掂量,指腹在根节的凸起处反复摩挲,那处的竹皮已经磨得发亮,是被几代人摸出来的包浆。他缓缓开口,声音像被江水泡过的木头,带着沉甸甸的湿意:“你太爷爷当年在峨眉山,就用这样的老竹根给红军吹过暗号。那时候他躲在竹林里,日军的巡逻队就在山下过,他吹一声‘呜——’,山里的红军就知道是自己人;吹两声,就是有情况。这老竹根的声,闷,传不远,但钻得深,隔着林子也能听见,就像咱们四川人的性子,不咋咋呼呼,但心里有数。”

话落,他突然把竹根的断口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丹田猛地一沉,短促一吹——“呜——”一声闷沉的号声猛地撞过江面,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的声波让水面都颤了颤,惊得滩涂边的白鹭扑棱棱飞起,翅尖划破江雾,留下几道白色的弧线。阿笙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柴刀“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水边,溅起一串细小的水花。

雨脚渐渐收了,江面上的雾开始散,像舞台上慢慢拉开的幕布,远处的山峦露出青灰色的轮廓。江雾里飘来上游农人唤牛的竹笛声,“嘀嘀嗒嗒”的,音色清亮却稍显飘,像断线的风筝,飞不高也落不低。王竹生望着江面,嘴角扬起一抹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里面盛着细碎的阳光:“你看,竹子浑身是哨——叶做笛,竿成箫,嫩竹能做娃娃玩的短号,可要说能传代的,还得是这老根。这老根,就是咱四川的号,得把力气往泥里使,音才扎得稳,就像你太爷爷说的,竹根扎在土里,人也得扎在土里,根稳了,啥都稳了。”

他把竹根放进竹筐时,根须突然勾住了阿笙的衣角,像只小手在拉着不放。阿笙想扯开,王竹生却按住了他的手:“别扯,这是竹根在跟你打招呼呢。它知道你是王家的娃,想让你多陪它一会儿。”阿笙愣了愣,低头看着那团缠绕的根须,突然觉得这老竹根像个有脾气的老人,正用自己的方式认亲呢。

江水流得很慢,带着竹根的清香和泥沙的气息,绕过滩涂,往远处的三峡流去。王竹生蹲在水边,看着竹根在筐里安静地躺着,像一群沉默的老者,他知道,这些竹根要在水里泡够七天七夜,让江水的潮气钻进每一条纤维,才能拿回作坊里处理——这是老规矩,就像蜀地的人做事,总要慢慢来,急不得。

二、竹号凿出蜀地腔

古镇老戏台旁的巷子很深,青石板路被几代人的脚磨得发亮,光脚踩上去,能感觉到石板上细密的纹路,像摸着老竹根的肌理。“王家竹号”的木牌挂在门楣上,红漆已经褪成了淡粉色,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木头的原色,“王”字的最后一横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却依然透着股执拗的劲。风一吹,木牌“吱呀”作响,像在跟路过的人打招呼。

作坊的门是两扇旧木门,门板上有无数个细小的凹痕,是常年被竹屑溅到留下的印记。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竹香、桐油和老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像走进了一个装满岁月的罐子。墙角的石台上,凿号的工具码得整整齐齐:宽凿如开山斧,刃口磨得发亮,能清晰地照出人影;细凿像绣花针,针尖锋利,连竹纤维的纹路都能挑开;最特别的是那柄牛角刀,颜色已经变成了深黄色,被摸得油光锃亮,刀背处甚至有了包浆,这是王竹生的父亲传下来的,专用来修整竹号的内壁,让气流能顺着竹纹走,吹出来的音才顺。

阿笙趴在靠窗的木台上,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竹屑,像铺了层绿黄色的绒毯。他手里捏着个粉线袋,拇指按在袋口,猛地一弹,“啪”的一声,一道粉线在黄润的竹面上弹出一道弧,正好落在竹管最粗的那节上,像给竹管系了条腰带。“爷,你看这‘川’字的弧度,是不是比昨天顺多了?”阿笙仰起脸,鼻尖沾着点竹屑,像只刚偷吃完竹米的小熊猫。

王竹生正在给一根竹根去皮,手里的刨刀贴着竹面游走,薄薄的竹皮像纸一样卷起来,露出里面青白色的竹肉。他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眼睛盯着竹根上的节疤:“号嘴要咬着竹节的‘凸’处,粉线得顺着节疤的方向走,你看这竹根是咋长的?它往哪个方向弯,你就顺着哪个方向画,别跟它较劲。”他放下刨刀,拿起宽凿,在粉线的记号处轻轻敲了一下,竹屑簌簌落在石台上,像下了场细雪。“就像川剧里的‘霸腔’,得从丹田把气夯下去,不是光靠嗓子喊——竹号的魂,在根里,也在这一凿一剔的劲道里,你用的力气匀不匀,竹号吹出来的音就匀不匀。”

说着,他手里的凿子加快了节奏,“笃、笃笃、笃”,敲在竹管上的声音忽快忽慢,混着戏台那边隐约传来的锣鼓声,竟敲出一段别样的打击乐。阿笙听着听着,脚不自觉地跟着打拍子,手里的粉线袋也跟着晃,粉线在竹面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调皮的小蛇。

窗台上,晾着几支半成品竹号,用细麻绳拴着,吊在房梁垂下的钩子上,风一吹,轻轻摇晃,像挂在枝头的鸟笼。短号只有尺余长,是给镇上的娃娃们玩的,竹管上刻着简单的花纹,吹起来“嘀嘀”作响,像春日里的燕鸣,清亮得能穿透巷子;长号近三尺,号身上刻着波浪纹,一道叠着一道,是给山里的猎户用的,王竹生特意在号尾加了个铜环,能系上红绸,吹的时候红绸飘起来,在林子里格外显眼,声能穿破三里山雾,让对面山梁的人都能听见。

王竹生拿起一支中等竹号,号身上还留着淡淡的焦痕,像块没洗干净的胎记。他用袖口擦了擦号嘴,竹管里透出一股淡淡的烟火气。“去年火把节给彝家做的,”他缓缓道,指腹摩挲着那些焦痕,“彝家兄弟说,要能在火塘边吹,不怕烫。我就把竹号在桐油里泡了三天,又在火上烤了烤,让竹纤维收得紧些,这样就经得住火烤了。”他把竹号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号声“呜”的一声,带着点烟火气,像从火塘里钻出来的精灵。“竹号是活物,得跟着人,走过四季,人需要它啥样,它就得是啥样。”

梁上悬着最老的那支竹号,用粗麻绳系着,吊在房梁正中间,像个被供奉的老祖宗。铜箍已经泛着深绿色的锈,有些地方甚至锈出了细缝,漆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竹骨,竹纹清晰可见,似是岁月啃过的痕迹。阿笙每次抬头,都能看见那支竹号,总觉得它在盯着自己看,像爷爷的眼睛,严厉又温和。

“这是1949年的物件,”王竹生望着它,眼角的皱纹缓缓漾开,像水面上的涟漪,“解放那天,镇上人举着它游街,你太爷爷走在最前面,吹的是《东方红》。那号声,震得戏台的木柱都直打哆嗦,街上的人跟着号声走,脚步声踏得青石板路‘咚咚’响,像在给号声打拍子。”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向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热闹的日子。

阿笙踮起脚,想去够那支老竹号,指尖都快碰到铜箍了,却被王竹生一把拉住。“别急,”爷爷的手很有力,像铁钳子,“等你能把音吹出‘穿云裂石’的劲,再碰它——这号认人,得喂够力气,它才肯亮嗓子。当年你爸想碰它,练了三年才吹得动;你太爷爷说,他当年练了五年,这号才肯跟他‘说话’。”

阿笙缩回手,看着那支老竹号在梁上轻轻摇晃,铜箍上的绿锈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像藏着无数个故事。他突然觉得,这竹号不是死物,它有记忆,能记住每一个吹过它的人,能记住那些或激昂或低沉的号声,就像古镇的老人们,把一辈子的故事都藏在皱纹里。

作坊的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竹管,有些是因为竹节歪了,有些是因为凿孔时手劲没掌握好,还有些是被虫蛀了个小洞。王竹生从不把它们当废料扔了,总是留着,说等攒多了,编个竹筐,装些零碎东西。“竹子跟人一样,”他摸着一根废掉的竹管,“总有不趁手的时候,但不能因为这点就嫌弃它,毕竟它也长了那么多年,吸了那么多蜀地的日月精华。”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作坊里,把竹屑染成了金色,也把王竹生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的凿子还在竹管上敲着,“笃笃”声混着远处的蝉鸣,像在给蜀地的黄昏伴奏。阿笙看着爷爷的侧脸,看着那些被岁月磨得发亮的工具,突然觉得,这作坊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诉说着蜀地的故事,而竹号,就是把这些故事吹向远方的信使。

三、号声漫过九道梁

九道梁是镇子往乡坝头去的必经之路,九道土坡像被老天爷随手垒起的台阶,绕着山根拐了九道弯。腊月的风顺着梁上的豁口灌进来,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却吹不散漫在空气里的年味儿——那是家家户户屋檐下腊肉的咸香、灶台上米酒的甜香,还有孩子们手里糖画的蜜香,混在一起,顺着梁上的土路往远处飘。

阿笙和大姐采完棉花草往回走时,正赶上九道梁上最热闹的时辰。挑着年货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咚咚锵”的声响惊起梁上的麻雀;背着背篓的妇人互相招呼着,说谁家的春联写得好,谁家的香肠灌得香;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子,举着自制的竹弓,在坡上追跑打闹,笑声撞在土坡上,弹回来,又撞向更远的竹林。

“姐,你听!”阿笙突然停住脚,侧着耳朵听,手里的竹兜晃了晃,棉花草的嫩芽掉出来好几颗。

大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最陡的第三道梁上,几棵老竹下围了群人,隐约有号声飘过来,“呜嘟——呜嘟——”比在苕田边听的更清楚,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攥着人的耳朵往那边拉。

“是陈家兄弟!”大姐眼睛一亮,拉着阿笙就往梁上跑,“肯定是他们在教娃娃们吹过年号!”

姐弟俩踩着土路上的碎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越靠近竹林,号声越响,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把风里的寒气都烘暖了。果然,老竹下,陈家老大正举着支长竹号,给围着的娃娃们做示范,他的弟弟蹲在地上,手里削着竹管,竹屑飞得到处都是,像下了场绿雪。

“看好了,吹的时候要这样——”陈家老大深吸一口气,肚子鼓得像个皮球,猛地一吹,“呜嘟——”号声直冲云霄,惊得竹梢的积雪“簌簌”往下掉,落在孩子们的头上、脖子里,惹得一阵尖叫。

阿笙看得心痒,脚像被钉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支竹号。陈家老大吹完,看见人群外的阿笙,笑着招手:“王家的娃,过来试试?”

阿笙脸一红,攥着竹兜的手紧了紧,大姐推了他一把:“去啊,怕啥!”

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陈家老大把竹号递给他,竹管上还留着对方的体温,温温热热的。“别怕,使劲吹,”陈家老大拍着他的背,“这号认力气,你越敢吹,它越给你面子。”

阿笙学着刚才的样子,憋足了气往号嘴里送,可竹号只“呜——”地出了半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再也发不出声。周围的娃娃们“哄”地笑了起来,他的脸瞬间红得像灶台上的辣椒。

“别急,”陈家老二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一根竹管,指着上面的孔,“你看这竹管有七节,吹的时候,气要从第一节走到第七节,不能半路跑了。就像走九道梁,得一节一节过,急不得。”他拿起竹管,对着阳光照,“你看这竹纹,是直的,气就得顺着纹路走,才能通。”

阿笙按照他说的,慢慢运气,这次没敢用蛮力,而是试着让气一点点往竹号里钻。“呜——”一声绵长的号声终于出来了,虽然不够响,却顺得像梁上的溪水,绕着竹节打了个转,才慢慢飘散开。

“好!”陈家老大拍了拍手,“有进步!这号啊,就像咱蜀地的山,看着陡,其实有路,找对了路,再难走的坡都能爬上去。”

正说着,莽子背着个布包从梁下跑上来,看见阿笙,老远就喊:“阿笙!我正找你呢!”他跑到近前,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用稻草裹着,神秘兮兮地递过来,“给你的,陈家叔刚做的,比早上那支还顺!”

阿笙解开稻草,里面果然是支新的竹号,竹管更直,颜色更绿,号嘴上还细心地磨过,不扎嘴。他把竹号凑到嘴边,试着吹了吹,“呜嘟——”声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引得娃娃们都围了过来。

“这支竹号的竹管,是从九道梁顶的竹林砍的,”陈家老大笑着说,“那片竹子天天听着山风,看着云彩,吹出来的音都带着股野劲,适合你们半大的娃。”

阿笙举着竹号,在老竹下转了个圈,号声“呜嘟呜嘟”地追着风跑,撞在九道梁的土坡上,又弹回来,像在和自己打招呼。他突然觉得,这九道梁上的风、竹、土,还有手里的竹号,都成了一伙的,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就像过年时全家围在灶台边,暖融融的,让人心里踏实。

太阳慢慢往西沉,把九道梁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蜿蜒的龙。陈家兄弟收拾起工具,娃娃们也陆陆续续往家走,号声渐渐稀了,只剩下风穿过竹林的“沙沙”声。

阿笙和大姐往梁下走,手里的竹号被他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走到第五道梁时,他突然停下来,对着远处的山峦吹了一声,“呜嘟——”号声漫过一道梁,又一道梁,像在数数,1、2、3……直到第九道梁的尽头,才慢慢消散。

“你看,”阿笙回头对大姐说,眼睛亮得像星星,“号声能翻过九道梁呢!”

大姐笑着点头,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新做的红棉袄:“可不是嘛,就像爷爷说的,这竹号的声,扎在土里,却能往天上飞,往远处跑。”

姐弟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九道梁的拐角,竹号的余音还在梁上打着转,混着远处传来的狗叫声、炊烟的味道,把蜀地的腊月,烘得暖暖的,像灶膛里的火,旺得很。

四、竹音绕梁岁月长

王竹生的竹编坊里,总飘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是新竹的清苦,是老竹根的醇厚,是桐油的腥甜,混在一起,像一坛封了几十年的酒,闻着就让人心里沉静。尤其是暮色漫进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竹影,和墙上挂着的竹号影子重叠,像一幅会动的画。

这天傍晚,王竹生正戴着老花镜,给一把老竹椅补篾。那椅子的椅面缺了个角,露出的竹丝黄得发脆,像老人的头发。他手里捏着根细竹篾,用镊子夹着,一点点往竹椅的纹路里穿,动作慢得像在数着时光过日子。

“爷,这椅子都快散架了,还补它干啥?”阿笙蹲在旁边,帮他递着工具,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椅腿,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塌了。

王竹生没抬头,手里的竹篾穿过一道缝隙,发出“咔”的轻响:“这椅是1958年编的,你爷爷亲手做的,你看椅腿内侧。”

阿笙凑过去,借着煤油灯的光,果然看见椅腿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渡”字,笔画里嵌着些黑褐色的泥垢,擦都擦不掉。

“那年锦江涨大水,淹了半条街,”王竹生的声音慢悠悠的,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有户人家的三个娃困在房顶上,水都快漫到窗台了。你爷爷就把这竹椅翻过来,当筏子,划着水过去,把娃们一个个抱了回来。这‘渡’字,就是他救完人刻的,说竹能渡水,也能渡人。”

他用手指摸着那个“渡”字,像是在摸一块温热的玉:“你看这竹篾上的深色印子,就是当年的洪水泡的,渗进竹纤维里,这辈子都褪不去了。这椅子啊,看着破,可骨子里有劲儿,就像咱四川人,看着随和,真到了事儿上,比谁都硬气。”

阿笙没说话,伸手摸了摸那竹椅的扶手,上面被磨得光溜溜的,能照出模糊的人影。他突然觉得,这椅子不是木头和竹篾做的,是用故事和骨气做的,沉甸甸的,压在心里。

作坊的另一头,堆着些泛黄的纸,是阿笙在整理的老谱子。那些纸脆得像树叶,稍微一碰就掉渣,上面用毛笔写的《号谱》,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透着股刚劲:“平音如锦江缓流,高音似峨眉云裂,低音若青城雾沉”。

阿笙拿起一支新做好的竹号,想照着谱子吹一段,可气总沉不下去,吹出来的音飘得像柳絮,没着没落的。他皱着眉,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竹号像是故意跟他作对,发出的声儿尖尖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王竹生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竹号,对着灯光照了照,又用手指敲了敲竹管,“咚咚”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股厚重劲儿。“你太急了,”他把竹号还给阿笙,握住他按在号孔上的手,“气要往脚底踩,像竹根扎进泥里,得抓住点啥,不能悬着。你听这竹管里的声,是不是像有水流过?水往低处走,气也得往低处沉,沉到丹田,再慢慢送出来,贴着竹节走,一步一步,稳当得很。”

他站在阿笙身后,带着他一起运气,一起按孔,一起吹——“呜——”一声绵长的号声从竹号里钻出来,像锦江的水漫过滩涂,温柔里带着股韧劲,在作坊里打着转,撞到墙上,又弹回来,把煤油灯的火苗都震得轻轻晃。

阿笙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根竹根,扎在青衣江畔的滩涂里,脚下是冰凉的江水,头顶是暖暖的阳光,浑身都透着股踏实劲儿。

夜里,父子俩把新做好的几支竹号挂在屋檐下。竹号用红绳系着,在月光里轻轻晃,像一串串吊着的玉坠。月光顺着竹管的纹路淌下来,在地上画出细长的影子,像一条条银色的河。

王竹生从梁上取下那支最老的竹号,铜箍上的绿锈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撒了层碎宝石。他用布擦了擦号嘴,凑到嘴边,吹起了《船工号子》。“嘿哟——嘿哟——”号声沉得像拉纤的汉子肩上的绳,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撞过老巷的墙,惊得檐下的鸽子“扑棱”一声飞起,翅膀扫过竹号,带起一阵轻响。

阿笙也拿起自己的竹号,跟着吹。他的号声还有些生涩,像刚学走路的娃娃,摇摇晃晃的,可跟着爷爷的调子,竟也慢慢合上了拍。两股音在巷口碰到一起,像锦江的支流汇入主河,掀起小小的浪头,浪头里裹着爷爷的老劲、阿笙的新气,还有几代人守着的那点念想。

“你看这竹号,”王竹生放下号,望着月光里的竹影,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像装了一捧星星,“砍的是四川的竹,泡的是蜀地的水,吹的是咱这儿的风,所以它的声儿,带着咱这儿的魂。你听着,是不是有青城山的青,有峨眉山的云,有锦江的弯弯曲曲?”

阿笙仔细听着,竹号的余音还在巷子里飘,真的像爷爷说的那样,有山的影子,有水的味道,还有风里藏着的故事。

风从巷口钻进来,掀动了作坊的竹帘,“哗啦”一声,像谁在掀书页。挂在屋檐下的竹号被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呜呜”声,像老辈人在絮絮叨叨地说家常,又像刚出生的娃娃在咿咿呀呀地学说话,把蜀地的夜色,拉得老长,老长。

后半夜,阿笙起夜,看见作坊里还亮着灯。他悄悄走过去,从门缝里往里看,只见王竹生坐在那把老竹椅上,手里捧着那支老竹号,脸贴在竹管上,像在听着什么。月光从窗子里照进去,落在他的白发上,像撒了层霜。

“你太爷爷走那年,把这号传给我,”王竹生对着竹号,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竹根扎在土里,号声就得守着土,不能飘。我守了一辈子,现在,该轮到你了……”

阿笙没敢进去,悄悄退了回去,可爷爷的话像颗种子,落在了他心里,带着竹根的韧劲,慢慢扎下了根。

后来,阿笙真的像爷爷说的那样,守着竹号,守着蜀地的魂。他去城里读了大学,却总在行囊里带着支迷你竹号;他成了家,教自己的娃吹号时,也像爷爷当年教他那样,说“气要往脚底踩”;他老了,也像爷爷那样,在暮色里给老竹椅补篾,对着老竹号说话。

竹号的声儿,就这么在蜀地的山水间飘着,漫过九道梁,漫过青衣江,漫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日子,像永远不会断的线,把过去、现在和将来,牢牢地拴在一起,暖融融的,韧劲儿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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