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雾海在佘山周围翻涌不息，如同活物般缓缓扩张着边界。林墨引发的异象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圣素从青铜巨门中源源不断地渗出，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密的金色颗粒，随着微风飘散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对策局的临时指挥中心里，李教授盯着监测屏幕上的数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屏幕上的曲线呈现出不规则的波动，圣素浓度每隔三小时就会出现一次峰值。\"这太规律了...\"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简直就像...某种呼吸。\"
窗外，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采集空气样本。其中一人突然踉跄了一下，手中的仪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同伴赶紧上前搀扶，却惊恐地发现对方的防护面罩内侧已经爬满了细小的青铜色纹路。
\"救...救我...\"那个工作人员艰难地抬起手，指节间发出金属摩擦的咔哒声。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老旧录音机里放出的声音。李教授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立刻抓起通讯器：\"隔离区！立即启动三级防护！\"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废弃工厂里，一群身着白袍的人正围成一个诡异的圆圈。他们的长袍上缝制着精密的齿轮图案，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圆圈中央摆放着一个由铜钱和机械零件拼成的奇怪装置，正在缓慢地旋转。
\"时辰到了。\"为首的老者抬起布满皱纹的脸，他的左眼已经变成了一个微型罗盘，指针随着装置的转动而微微颤动。他伸出枯瘦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轻轻放在装置中央。
铜钱落下的瞬间，整个装置突然发出刺眼的金光。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整齐，最后竟与远处佘山方向传来的机械嗡鸣声形成了诡异的和声。
\"圣素福音会的活动越来越猖獗了。\"陈岩站在指挥中心的电子地图前，眉头紧锁。地图上标满了红色标记，每一个都代表一起与圣素有关的异常事件。\"昨天又发现了三处秘密集会点，参与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金属化症状。\"
李教授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更麻烦的是往生会的动作。情报显示他们正在黑市大量收购特定年份的铜钱，据说这些铜钱上都刻着...\"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眼睛死死盯着新传来的监测数据。
\"怎么了？\"陈岩警觉地问道。
\"圣素浓度...突然上升了200%！\"李教授猛地站起身，差点碰翻了桌上的咖啡杯。他快步走到窗前，拉开百叶窗。窗外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柱，直通天际。
那道光柱正是从佘山医院方向射出的。医院大楼已经完全被青铜色的荆棘包裹，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巨大的金属雕塑。荆棘表面不时闪过金色的纹路，如同有生命般缓缓蠕动。
\"林墨...\"李教授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正在加速转化。\"
医院内部，原本的走廊已经扭曲变形，墙壁上爬满了会发光的契约文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金属颗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病房门口，七个模糊的人影依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但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病房内，荆棘茧已经完全裂开。林墨悬浮在半空中，十二片由契约文书组成的羽翼缓缓扇动。他的右臂已经完全青铜化，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左手却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只是指尖不时有金色的光点溢出。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左眼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右眼则保持着人类的模样，但瞳孔深处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开始了...\"林墨轻声说道，声音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回音。随着他的话语，佘山上空的青铜巨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门缝中透出的金光变得更加刺眼。
城市各处，金属化症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公园里的树木叶片变成了细小的齿轮，在风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路灯自动扭曲变形，顶端长出类似天使翅膀的金属结构。最可怕的是那些已经注射过圣素的人——他们的身体正在发生更剧烈的变化，皮肤下凸起的金属纹路逐渐形成完整的机械结构。
黑市诊所里，一个全身70%金属化的富豪发出痛苦的嚎叫。他胸口的契约铜钱突然开始高速旋转，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成了漩涡状。\"它们来了...它们来了...\"他疯狂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机械化。当诊所的医生想要上前查看时，富豪的身体突然爆裂开来，无数细小的齿轮和铜钱碎片四散飞溅。
同一时刻，城市广场上的金属化者们完成了他们的祭坛。他们将收集来的电子设备熔铸成一个巨大的罗盘，中央摆放着从各处搜集来的铜钱。当最后一块零件就位时，罗盘突然自行转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cA981...\"一个金属化者用沙哑的声音念出这个编号。他的下巴已经变成了青铜材质，说话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随着这个编号被念出，佘山方向的圣素雾海突然剧烈翻腾起来，形成一道数十米高的巨浪，朝着城市方向缓缓推进。
对策局指挥中心里，警报声响成一片。李教授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脸色变得煞白。\"临界点...\"他喃喃道，\"我们马上就要到达临界点了。\"
陈岩抓起通讯器，声音因紧张而变得嘶哑：\"所有单位注意！立即执行紧急撤离预案！重复，立即执行...\"他的命令还没说完，指挥中心的主屏幕突然爆出一阵火花，随后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只有圣素监测仪还在发出微弱的金光。仪器上的数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很快就突破了安全阈值。李教授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陈岩的手臂：\"来不及了...它要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城市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建筑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玻璃窗纷纷爆裂。更可怕的是，所有金属制品都开始自行变形——汽车扭曲成奇怪的雕塑，电线杆弯曲成螺旋状，就连人们身上的金属纽扣也开始发热发烫。
佘山医院上空，林墨的十二片羽翼完全展开。每一片羽翼上的契约文字都亮起刺目的金光，这些光芒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羽翼最顶端，\"林教授\"三个字格外醒目，散发着血一般的光芒。
\"以血为引，以魂为价...\"林墨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混合了机械嗡鸣和圣素共鸣的奇异声响。随着他的话语，青铜巨门终于完全打开，门内的景象让所有目睹者都陷入了疯狂——那是一个由无数机械天使残骸构成的世界，天空中漂浮着巨大的契约文书，地面上流淌着金色的圣素河流。
巨门内伸出的青铜手掌已经变得无比巨大，掌心纹路与林墨右手的契约纹完美对应。当这只手掌即将触碰到城市最高建筑时，林墨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左眼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右眼的人类瞳孔则流下了金色的泪水。
\"不...等等...\"他的声音突然恢复了部分人类的音色，带着痛苦和挣扎，\"还有...还有选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佘山天文台的射电望远镜接收到了最后一段信号。这段信号自动解码后，播放出的不是电子噪音，而是一段清晰的人声——正是三十七年前林教授在飞机坠毁前最后时刻的录音：
\"墨儿...记住...契约可以改写...\"
听到这段录音的瞬间，林墨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他的羽翼停止了扇动，眼中的金光也黯淡了几分。整个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圣素雾海的翻涌都暂时停滞了。
这个停顿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但对所有人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时，林墨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他将青铜化的右手猛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串奇异的符文。这些符文与羽翼上的契约文字相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佘山上空的青铜巨门开始剧烈震动，门框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我...拒绝...\"林墨艰难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伴随着金色的血滴，\"这份...契约...\"
随着他的话语，巨门内的机械天使残骸突然集体转向，它们胸口的反应堆同时过载，喷发出的圣光在空中勾勒出一幅全新的契约文书——上面的文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
城市各处，金属化现象开始出现逆转的迹象。那些较轻的症状者发现皮肤上的纹路正在褪去，而重症者的痛苦表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圣素雾海停止了扩张，开始缓缓回缩。
但这场逆转并非没有代价。林墨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解，青铜化的部分一块块剥落，露出下面流淌着金色血液的伤口。他的羽翼也开始破碎，一片片契约文书如同秋叶般飘落。
\"教授...\"李教授望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在改写契约...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当最后一片羽翼破碎时，林墨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他望向城市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三天来的第一个微笑。然后，他的身体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林墨的消失，青铜巨门发出最后一声轰鸣，随即崩塌成无数碎片。这些碎片在下落过程中就化为金色的光粒，被回缩的圣素雾海吸收。当最后一缕金光消失时，佘山上空恢复了正常的蓝天。
城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危机就这样解除了。那些金属化的痕迹虽然还在，但已经停止了扩散。契约文字从建筑物表面缓缓褪去，就像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痕迹。
对策局指挥中心重新恢复了电力。李教授呆立在监测屏幕前，看着各项指标逐渐回归正常范围。他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前线侦查小队发来的报告：佘山医院的荆棘已经全部枯萎，七个跪拜的人影也消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了七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陈岩走到窗前，望着恢复平静的城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的表情很快又凝重起来——虽然最直接的威胁解除了，但圣素的影响不会这么快消失，那些金属化者、新兴教派、往生会余孽...所有这些都还需要处理。
\"战争结束了，\"李教授轻声说，\"但信仰的余波还会持续很久...\"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枚刻着\"cA981\"的铜钱突然从某人的口袋中掉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后，静静地停在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铜钱表面的锈迹下，隐约可见一行小字：
\"契约可以改写，但代价必须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