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万剑阁山门前，晨雾还未散尽，却觉这熟悉的青石板台阶上，连风都带着股子不对劲的紧绷。
“见过大人！”左边守门的外门弟子小陆声音发颤，腰板挺得笔直，可攥着铁枪的指节泛白，枪杆上还沾着半片新鲜的草叶——分明是刚从后山急冲冲赶回来换岗。
右边的周石头更离谱，我视线扫过去时他猛地缩了下脖子，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道袍前襟，晕开个深青的湿痕。
“今日当值怎的换了你们？”我随意开口，神识却如蛛丝般漫开。
万剑阁向来晨巡是三队轮值，每队五人，此刻山门前明明只有这两个，后山方向却有急促的脚步声往演武场去，至少七八个。
小陆的喉结又动了动，偷瞄了眼周石头。
周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回……回大人，昨日夜里执法堂赵统领说要增派暗桩，晨巡队抽调了两拨去守藏经阁和演武场。”
我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腰间玉佩——这是掌门师伯上月新赐的避尘玉，此刻玉面温凉，却压不住我心底窜起的刺痒。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我正抬步跨进门内：“检测到高危任务线索：宗门异常指数突破阈值，建议宿主启动【感知强化】。”
藏经阁的檀香还是那么浓，我捏着半卷《玄铁峰护山大阵修缮记录》，指尖划过墨迹。
“七月十五，调玄铁峰第三队至西峰守矿”这行字的墨色比前后淡了三分，纸背的压痕却更深——分明是用了旧墨重新描过。
再翻到执法堂调令那页，“原执法堂弟子陈九斤调任外门杂役”的批红下，隐约能看到“陈九斤”三个字被刮过的毛边，底下压着个“林”字残笔，而接任陈九斤的，是楚风长老的亲随马三。
“大人。”身后传来苏檀儿的低唤。
我转身时她已敛了商女的雍容，月白襦裙外罩着件青竹纹斗篷，发间只插了根檀木簪，正是她微服出巡时的打扮。
“锦云阁在万剑阁的眼线传回消息，近半月有三批西域玄铁未走寻常商道，而是直接送进了楚风长老的静室。”她指尖抵着案几，指节泛白，“我查过账册，那些玄铁足够重铸三十柄上品灵剑。”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她眉峰投下阴影。
我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天枢城，她捏着算盘跟我说“商道如战场，反常的流水必定有暗渠”时的神情——此刻她眼底的冷光，和那时分毫不差。
“反常即为妖。”我屈指敲了敲那卷被篡改的调令，“楚风要兵符、要人手、要铸剑材料，他缺的……是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苏檀儿忽然倾身凑近，发间檀木香裹着股清冽的梅香：“我收到聂将军的传讯符。”她从袖中摸出片染血的绢帕，上面用朱砂画着演武大会的对阵图，“原定的三场比试，现在全换成了楚风一脉的弟子，其中有个叫方鸿的，上月还在淬体七重，今日传讯说他已经凝元初期了。”
我捏着绢帕的手微微收紧。
聂隐娘的字我见过，笔锋如刀，此刻绢角的血渍却是她惯用的止血散染的——她定是在演武场受了伤还硬撑着传讯。
“咔”的一声，窗外传来竹枝折断的脆响。
苏檀儿猛地转头，我却按住她的手腕摇头。
山风卷着几片竹叶扑进来，落在那卷调令上，恰好盖住“楚风”二字。
“明日卯时三刻，演武场有场赌斗。”我盯着竹叶上的露珠，“楚风要造势，总得有人当这个‘势’。”
苏檀儿突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需要我在赌坊压下重注么？让全玄荒域都知道，万剑阁的天才弟子要败在……”
“败在我这个刚回宗门的外门弟子手里。”我替她说完，指腹摩挲着腰间玉佩，“越狼狈越好。”
她的笑声还在梁间绕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刺客！护着副掌门！”
我和苏檀儿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冲出门去。
演武场方向的喊杀声像滚雷般炸开来，有弟子的惨叫混在其中，还有铁器相撞的金戈声。
等我们赶到时，演武场中央的白玉阶上，副掌门正捂着左肩后退，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地上跪着个浑身发抖的年轻弟子，短刃掉在脚边，刀刃上还沾着血。
“许一鸣？”我认出那是前月在杂役房帮我递过药的小弟子，此刻他双眼通红，眼白上爬满血丝，脖颈处有青紫色的痕迹，像是被人掐过。
“他……他疯了！”旁边的执法弟子哆哆嗦嗦地按剑，“突然冲上来就要刺副掌门！”
许一鸣突然抬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不是我……不是我……是……是……”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我蹲下身，装作查看他伤势，指尖轻轻挑开他衣襟——夹层里有块温热的玉简，触感和楚风长老腰间那块玄铁印佩一模一样。
“先送医堂。”我站起身，把玉简不动声色地塞进袖中，“副掌门的伤不能耽搁。”
副掌门被搀扶着离开时，我瞥见他回头看了眼许一鸣，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阴鸷。
夜风卷起地上的血滴，落在我手背，凉得刺骨。
“大人？”苏檀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担忧。
我转头冲她笑了笑，却觉喉间发腥——刚才在抢步过来时，我故意撞在廊柱上，左肩的骨头发出“咔”的轻响。
“许一鸣那小子，下手倒狠。”我捂着肩膀皱眉，“得去医堂看看，别落了病根。”
苏檀儿的目光扫过我微肿的肩，突然明白过来似的抿唇：“我陪你去。”
“不用。”我摆摆手，转身往医堂方向走，“医堂人多眼杂，你去查查许一鸣这月的动向。”
她应了声，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
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夜里，低头摸了摸袖中的玉简，指尖触到上面凸起的“楚”字刻痕——这把火，总算是烧到眉睫了。
医堂的灯火在前方亮起，我加快脚步，左肩的疼意顺着经脉往上窜。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触发隐藏任务【疯弟子的秘密】，任务奖励：随机S级功法碎片x1。请宿主于三日内查明许一鸣癫狂真相。”
我推开门，药香扑面而来。
许一鸣被绑在木床上，还在低声呜咽。
我走到他床前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眼睛却还是混沌的：“大人……他们给我喝了药……说喝了就能见着娘……娘在……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昏了过去。
我抽回手，看着腕上的红痕，又摸了摸袖中的玉简——有些真相，该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