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暮色像墨汁般缓缓晕染开天空，广场尽头几盏大功率探照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刺破昏沉，将前方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陆然靠坐在特处中心停车场的长椅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晚风扑面而来。
一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蹲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行动中，一道金属利器划破了他的衣袖，深可见肉的伤口里不断渗出血液，早已将整条手臂的制服染成了暗沉的红。
“万幸，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没伤到骨头和主要血管。”医护人员一边用纱布层层缠绕，一边低声说道。
陆然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目光无意识地飘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特处中心主楼。
风波已经过去，大部分参与行动的人员已被安排回去休整。
广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个身影在做收尾工作。没人愿意提及这场突发事故带来的代价。
特处中心主楼从23楼往下，几乎所有楼层都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墙体开裂、玻璃碎裂，更可怕的是，所有含金属的设施都像被无形的巨力揉碎，办公桌椅、仪器设备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而比物质损失更沉重的是人员伤亡：初步统计显示，已有几十人不同程度受伤，另有7人死亡。
陆然缓缓垂下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
这场灾难，无疑是特处中心自成立以来最惨痛的一役，大楼都差点被毁了。
“陆然，你先回去休息吧。”唐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刚处理完手头的事，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尘土与污渍的作战服。
他走到陆然身边，声音难掩的疲惫，“明天还有得忙。特处中心虽然暂时不能用，但该做的工作一点都不能停。”
“嗯。”陆然应了一声，撑着有些发僵的身体站起身，刚迈出两步却又猛地顿住。
他微微侧过身，“部长，张晓……她怎么样了？”
唐海沉默了一瞬，才沉声道：“已经送去清理部的特殊管制中心了。现在的特处中心成了这副样子，根本没法处理她的情况，她的污染数值已经严重超标，按规定要作为污染物隔离管控。”
“她可能是被人控制的！”陆然道，张晓的手里的许愿枝条绝对是有人给她的，而且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特处中心也是一个谜团。
“这件事我们肯定会彻查。”唐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提到的进化协会线索也已经同步上报了。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后续还有很多事需要你。”
陆然紧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松开紧绷的肩膀，转身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滴滴滴——”急促的通讯器铃声将浅眠中的陆然惊醒。
他揉着发沉的太阳穴拿起设备，屏幕上跳动的是陌生号码。
“哪位？”陆然接通
听筒里传来一道略显失真的陌生声线，“你找我？”
陆然猛地从床上坐直，有些不确定，“秦忠？！”
“是我。”对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你有什么事？”
“我有25个能量点，全部给你。”陆然攥紧通讯器，“我想知道进化协会在罗岗的据点在哪里？”
“这个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不知道。”秦忠的回答干脆。
陆然的心沉了下去。
“你在进化协会待过怎么会不知道？”
“进化协会远比你想的复杂，我不负责这个区，肯定不知道。”
通讯器沉默了两秒，秦忠又继续道：“我劝你不要再调查这个事情了，对你没有好处。”
陆然继续沉默。
秦忠忽然笑了一下，“知道进化协会的教义么？”
他没等陆然说话，继续道：“‘进化’，进化分为很多种，但是最基础的一种是污染，被污染也是进化的筛选机制，只有通过污染筛选的人，才有资格踏上真正的进化之路。”
“污染？”陆然觉的天方夜谭，污染怎么可能与进化产生关系。
“异能者不也是基因污染的一种么，有的死了，有的活着有了异能。”
“可通过基因畸变获得异能的人，寿命都短得可怜！”陆然打断他，语气里满是质疑，“寿命越来越短，这也配叫进化？”
“进化的终点从不是缩短寿命。”秦忠继续道，“而是无限延长，甚至……永生。”
“什么意思？”陆然的呼吸一滞，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进化协会有完整的理论体系，能实现异能者的长期存活。”秦忠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
“这也是协会开展那些精神实验的原因，你们只看到肉体的畸变。只要精神能够永存，所谓的基因畸变指数，根本不值一提。”
陆然怔住了，眉头拧成死结。
他下意识地反驳：“可肉体死亡，人不就彻底消失了吗？精神怎么可能脱离肉体存在？”通讯器里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秦忠的声音却像鬼魅般缠绕在耳边，让他后颈泛起一阵寒意。
“并非如此。人类本就分为精神意志与肉体两部分，唯有两者同时消亡，才是真正的死亡。原本精神与肉体紧密相连，即便分离，精神也只能短暂存续几秒便会消散。但污染爆发后，一切都变了，人类的精神与肉体被拉到了平等的重量上。”
陆然握着通讯器的手指猛地收紧，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所以进化协会是想让精神异变者脱离肉体存活？可那样的精神会被污染侵蚀，最终变成像污染区里那些游荡的污染源一样的存在！”
“所以他们才在不断进行精神污染实验，试图找到一种更稳定、更平衡的存续方式。”秦忠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定理。
陆然深吸一口气，很难想象有这种想法的人会是怎样的疯子。
“进化协会的会长……他到底是什么人？”
秦忠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我无法准确形容他。你每次见到他，他都会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样貌出现，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陆然皱紧眉头，完全没听懂这番话的意思。
“你们都骂我是疯子。”秦忠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藏着复杂的情绪，“但你要知道，进化协会的会长比我疯狂百倍。”
“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他的语气严肃起来，“虽然我离开了进化协会，但那只是因为理念不合，不代表我会背叛曾经的立场。”
通讯器里传来忙音，陆然失望地挂断电话。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晚风裹挟着废墟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窗外，往日里灯火通明的特处中心主楼，此刻只剩下零星几盏孤灯在黑暗中摇曳。
陆然盯着那个高大的建筑，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的目光定格在某层亮着灯的房间，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27层。
今天这场浩劫让特处中心沦为高危区域，他离开时明明亲眼看到主楼入口已被层层封锁，所有通道都挂上了警戒标识。
为什么27层会突然亮起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