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羽田机场的玻璃幕墙外，晨雾还未散尽。
小毛拖着行李箱，手指戳着手机屏幕碎碎念：\"陈哥你说那优优，到底是明星还是风俗店姑娘？
我二舅家表弟说...\"
\"苍井优！
苍井优！\"陈小二急得耳尖发红，抢过手机划拉到搜索页面，\"日本文艺片女神，演过《花与爱丽丝》！
你当是风俗店那些...那些...\"他瞥了眼走在前面的岳芸，把\"援交妹\"三个字咽回肚子里。
岳芸正低头调整围巾，闻言抬眼：\"阿彬，这苍井优是啥？
比咱们县里唱大戏的小兰子还俊？\"
元彬憋着笑接过话：\"阿姨，是日本演员，长得清清爽爽的，像...像您年轻时候在照相馆拍的那张黑白照。\"
\"贫嘴！\"岳芸耳尖泛起薄红，翻出手机戳着屏幕，\"我让邻居王婶教过用地图，等会儿咱去...去东鸡羽田？\"
\"噗——\"小毛没忍住笑出声，陈小二连忙捂住他嘴：\"岳姨说的是东京银座！
您这口音，导航都得懵。\"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机场，陈小二熟门熟路买了新干线票。
车厢里飘着抹茶饼干的甜香，岳芸贴着车窗看富士山尖的雪，小毛则扒着陈小二肩膀：\"哥，咱先去美食街？
我昨晚查攻略，说浅草寺那边的章鱼烧能拉出半米长的芝士丝！\"
\"成，听你的。\"陈小二晃了晃手机里的收藏夹，\"我还找了家五十年老店，炸天妇罗的油都是用胡麻油熬的。\"
新干线\"哐当\"进站时，美食街的灯笼已经次第亮起。
红漆木牌下飘着海苔香、糖稀香、柴鱼高汤的鲜，小毛抱着章鱼烧盘子狼吞虎咽，芝士挂在嘴角也顾不上擦：\"嘶...烫死我！
陈哥你尝尝这明太子饭团，比咱学校后门的好吃十倍！\"
岳芸端着茶碗蒸小口抿，看元彬替她剥了半盘甜虾，忽然叹气：\"你妈要在，准得说你这孩子终于会疼人了。\"
元彬夹甜虾的手顿了顿。
他记得水德星君记忆里，上一世自己还是仙君时，最厌烦人间这些琐碎温情，如今倒觉得，甜虾壳磕在指甲盖上的触感，比仙酿更熨帖。
\"饱了饱了！\"小毛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眼睛盯上街角挂着\"风俗店\"灯笼的木质小楼，\"哥几个去转转？
听说能穿和服体验...\"
\"去去去。\"元彬笑着推他后背，\"我陪阿姨去药妆店买面膜，她念叨了一路要给王婶带防晒霜。\"
岳芸被说中心思，戳了戳元彬胳膊：\"就你嘴碎。\"可眼角的笑纹却怎么也压不住。
两人刚逛到药妆店门口，远处突然响起太鼓轰鸣。
朱红伞盖、金漆神轿、穿着十二单的巫女踩着木屐踏歌而来——田岛祗园祭的游行队伍到了。
\"阿彬你看！\"岳芸拽着他袖子，眼里闪着小姑娘似的光，\"那神轿上的娃娃多俊，像咱老家庙会上的泥人。\"
小毛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举着相机猛拍：\"岳姨，这游行能报名参与！
我刚才问工作人员，说缺个新郎角色——\"他坏笑着推元彬，\"就你这模样，穿新郎和服肯定精神！\"
不等元彬拒绝，两个穿浴衣的姑娘已经围上来，七手八脚给他套上黑纹羽织，往他发间别了朵山茶花。
岳芸举着小毛的相机直拍，陈小二在旁边起哄：\"元哥这扮相，比电视剧里的贵公子还俊！\"
变故发生在神轿转过街角时。
扛着摄像机的记者突然挤进来，话筒直戳元彬鼻尖：\"请问先生，作为临时参与的游客，对田岛祗园祭的传统有什么感受？\"
元彬盯着镜头里自己僵硬的脸，额角青筋直跳。
他在修仙界活了上万年，被雷劈被妖缠都没这么狼狈过。
余光瞥见陈小二躲在人群里憋笑，他不着痕迹地用仙力捏了捏那小子后颈——陈小二立刻缩着脖子蹦起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游行结束时，暮色已经漫上屋檐。
陈小二揉着后颈递来个黑色背包：\"哥，防辐射服、盖革计数器、导航都在这儿。
那辐射区离市区四十公里，我标了红圈。\"
岳芸正对着手机里刚收到的游行照片发愁：\"刚才那记者...不会把照片传回国内吧？
我家对门李婶要是看见...\"
\"岳姨您放心，\"陈小二连忙摆手，\"这是本地民俗节目，又不是新闻联播。
再说元哥那表情...\"他偷瞄元彬，把\"像被雷劈了\"咽成\"特有明星范儿\"。
元彬接过背包时，指腹擦过盖革计数器冰凉的金属外壳。
他能感觉到，那片被核辐射侵蚀的土地下，有某种古老的气息在翻涌——像蛰伏的蛇，像将醒的兽。
深夜的辐射区公路泛着冷白的光。
元彬把车停在警戒线外，套上防辐射服时，脚边突然传来\"呜呜\"的低鸣。
是只瘦得皮包骨的小狗。
它左眼泛着幽蓝的光，右耳缺了半块，尾巴却多出条毛茸茸的分叉。
见元彬蹲下来，它缩着脖子往后退，可鼻子却诚实地凑向他兜里的火腿肠。
\"饿了？\"元彬掰了截火腿扔过去。
小狗先是警惕地嗅了嗅，接着狼吞虎咽起来，吃完又用脑袋蹭他手背，分叉的尾巴摇成小风扇。
继续往废墟深处走，盖革计数器的\"滴滴\"声越来越密。
断壁残垣间，元彬看见三只眼睛的乌鸦扑棱着飞过，六条腿的松鼠叼着变异的红果窜上扭曲的电线杆，连路边的野菊都开成诡异的紫色，花瓣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小狗始终亦步亦趋跟着他，可当前方出现座坍塌的寺庙废墟时，它突然停住脚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月光透过残损的屋檐洒下来，照见门楣上模糊的\"八幡宫\"三个字——那是八岐大蛇传说里，常被提及的祭祀场所。
小狗的尾巴垂成扫帚，爪子在地上划出浅痕，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元彬摸了摸它分叉的尾巴，目光扫过废墟里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能听见，风穿过断墙时，有低沉的嘶吼混在其中，像极了蛇类吐信的声响。
\"等着。\"元彬拍了拍小狗脑袋，提着盖革计数器走进废墟。
月光被残垣切割成碎片，落在他脚边，像撒了一地破碎的银箔。
而在更深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睁开眼睛。
当元彬的指尖即将触到八幡宫残墙时，那只变异小狗突然扑上来咬住他的防辐射服裤脚。
它喉咙里的呜咽声变得尖锐，分叉的尾巴紧紧夹在腿间，左眼的幽蓝光芒因恐惧而忽明忽暗——这是比之前更强烈的预警。
元彬蹲下身，掌心覆在小狗颤抖的脊背上。
修仙者的灵识穿透防护服，清晰感知到小狗体内翻涌的辐射能量：那些本应被细胞代谢的放射性物质，此刻正像活物般啃噬着它的经脉，连骨髓都泛着刺目的幽绿。
\"别怕。\"他轻声说，指尖掐出一滴血珠。
水德星君的血液本就有净化之力，更何况这具身体经千年灵气温养，连仙妖都趋之若鹜的灵血，对付凡人谈之色变的核辐射不过是举手之劳。
血珠坠在小狗鼻尖。
原本缩成毛团的小兽猛地抬起头，粉润的舌头试探着舔了舔，喉间立刻发出类似哼鸣的轻响。
第二滴血落在它缺了半块的右耳上，幽绿的辐射光竟像被火融化的蜡，顺着耳尖簌簌往下淌。
小狗的尾巴不再分叉，蓬松的毛团重新变得油亮，左眼的幽蓝也褪成了普通犬类的琥珀色。
\"现在可以了？\"元彬笑着摸它耳朵。
小狗立刻用脑袋蹭他手心，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呼噜声，先前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率先窜进废墟，在断柱间蹦跳着回头，湿漉漉的鼻尖指向半埋在瓦砾里的青铜酒樽——那是八岐大蛇祭祀时用来盛放供酒的器皿，酒樽表面的蛇纹正随着月光明灭。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辐射区外围。
成田博士的指挥车正剧烈摇晃，车载空调的嗡鸣里混着盖革计数器的尖叫。
佐藤大佐攥着战术望远镜，镜片上蒙着层薄灰：\"博士，地面辐射值已经超标十倍！
您的学生昨天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现在必须撤离！\"
\"撤离？\"成田摘下防辐射面罩，苍白的脸因激动泛起潮红，他指向车载监控屏，\"您看这个！\"屏幕里，八幡宫废墟的红外影像上，盘踞着一团模糊的热影，\"这是我们三天前拍到的，长度不过五米。
可刚才...\"他调出十分钟前的画面，热影已经延伸至十七米，\"它在进化！
这是人类研究变异生物的绝佳机会，比任何实验室的数据都珍贵！\"
\"是绝佳的送死机会！\"佐藤拍响桌面，震得咖啡杯哐当落地，\"军部派我来是保护你们，不是看你们拿命赌论文！\"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监控屏剧烈闪烁，红外热影扭曲成一团乱码。
成田扑到操作台前狂按按钮，终于在雪花屏里捕捉到一段模糊的画面——那是他们今早埋在废墟里的微型摄像头传回的影像。
画面里，断壁间的阴影正缓缓蠕动。
起初只能看到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接着是三角形的蛇头，猩红的信子扫过镜头时，连防护玻璃都凝起一层白雾。
但最让佐藤血液凝固的，是蛇头后方半米处——另一个同样泛着金属光的蛇头正缓缓抬起，两个蛇头之间的脖颈上，竟长着六只泛着幽绿的眼睛。
\"八...八岐？\"成田的声音在发抖。
传说中的八岐大蛇有八个头，可眼前这只，分明是在变异中多长出了一个。
\"撤退！
立刻！\"佐藤拽着成田往车外跑，战术靴碾过碎石的声音里，监控屏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最后一帧画面里，两个蛇头同时转向摄像头，其中一个蛇头的信子几乎要贴上镜头——那上面还沾着半片染血的防辐射服碎片，正是昨天失踪学生的。
元彬站在八幡宫的主殿遗址前。
小狗正用爪子扒拉着一堆焦黑的木块，露出下面半截刻着蛇纹的青铜柱。
他的灵识已经探到地底下五米处——那里有个被水泥封死的地宫，地宫里盘着的东西，正随着他的靠近，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嘶吼。
忽然，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小狗竖起耳朵，喉咙里再次发出低鸣。
元彬抬头望向夜空，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风里多了股铁锈味——那是鲜血与腐肉混合的腥气，是蛇类最爱的气味。
地宫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撕咬封死它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