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蝉脱壳
第七次自杀失败后，墨尘被铁链锁在了铺满软垫的石室里。
他仰头望着屋顶唯一的小窗，月光如冷水般倾泻而下，映出他手腕上新增的勒痕——那是今晨试图用衣带自缢留下的。萧陌寒发现得总是那么及时，仿佛在他身上装了无形的监视器。
\"陛下就这么想死？\"
铁门开启的声音伴随着萧陌寒冰冷的质问。墨尘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盯着那方小小的夜空。自从他开始伪装疯癫，已经过去十七天。十七天里，他尝试了各种死法：咬舌、撞墙、绝食……每次都被及时阻止。
「目标人物监控力度增加87%，常规自杀手段成功率低于3%」系统在脑海中冷静分析。
墨尘的睫毛轻轻颤动。看来必须换种方式了。
\"看着我。\"萧陌寒一把扳过他的肩膀，却在接触到那单薄身躯时微微一顿——墨尘比上次见时又瘦了许多，锁骨凸起得吓人。
墨尘呆滞地转动眼珠，嘴角突然扯出一个诡异的笑：\"下雪了……将军看见了吗？好大的雪……\"
萧陌寒皱眉。窗外分明是晴朗的夏夜，哪来的雪？他伸手探向墨尘的额头，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惊到：\"你在发烧！\"
\"冷……好冷……\"墨尘突然蜷缩起来，牙齿不住打颤，\"北疆的雪……埋到腰了……将军……我们回不去了……\"
萧陌寒的瞳孔猛地收缩。北疆——那是他差点丧命的地方。他下意识收紧手指，却在看到墨尘痛苦表情时松开：\"传御医！\"朝门外吼道。
墨尘在心中冷笑。这具身体正在按照他的计划崩溃。通过系统调节，他悄悄降低了免疫力，让一场普通风寒发展为严重肺炎。自然病逝——这是萧陌寒无法阻止的死法。
当老御医颤巍巍地诊完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将军，陛下这是邪寒入肺，加上……加上长期忧思过度，恐怕……\"
\"恐怕什么？\"萧陌寒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需准备后事了。\"老御医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室内一片死寂。墨尘透过半闭的眼睑观察萧陌寒的反应——那人的手在微微发抖，虽然面上仍维持着冷酷表情。
\"用最好的药。\"萧陌寒最终下令，声音有些嘶哑，\"他不能死。\"
墨尘在心中轻叹。果然还是不行吗？他剧烈咳嗽起来，故意让一抹鲜血溢出唇角。萧陌寒的眼神立刻变了，他亲手用锦帕擦去那刺目的红色，动作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为什么……\"墨尘突然抓住萧陌寒的手腕，眼神短暂恢复清明，\"为什么不让我死？\"
萧陌寒僵住了。这是多日来墨尘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话。他俯下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因为你的罪还没赎清。\"
墨尘虚弱地笑了：\"我死了……罪就清了……\"他故意让目光涣散，再次陷入\"疯癫\"状态，\"虫子……好多虫子……它们在啃我的骨头……\"
萧陌寒猛地站直身体，转身大步离去。但墨尘注意到，他临走前特意嘱咐侍卫将炭火烧旺些。
「目标人物心理防线出现裂缝」系统提示道，「建议加强生理恶化速度。」
墨尘闭上眼睛，开始暗中操控系统加速器官衰竭。三天，他给自己定了三天时间完成这场死亡表演。
***
第二日黄昏，墨尘的状况急剧恶化。他面色灰败，呼吸浅促，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萧陌寒坐在床边，面前摊着军报，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水……\"墨尘微弱地呻吟。
萧陌寒亲自端来温水，扶起他的上身。墨尘假装无力，让大部分水顺着下巴流下，打湿了衣襟。萧陌寒竟不厌其烦地替他擦拭，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武将。
\"那年……杏花开了……\"墨尘突然说，声音飘忽如烟，\"你说……要给我折一枝……\"
萧陌寒的手顿住了。那是他们初遇的春天，他刚被提拔为近卫，在御花园执勤时，年轻的帝王指着满树杏花说想要最高处那枝。他二话不说攀上树干，却不慎摔落，是墨尘用身体接住了他。
\"闭嘴。\"萧陌寒声音低沉，\"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
\"好疼啊……\"墨尘打断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接住你的时候……我的手臂……好疼……\"
萧陌寒的呼吸明显一滞。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当时墨尘为了维护他的自尊，硬是忍着脱臼的疼痛，直到他离开才传御医。
「目标人物心率异常，情绪波动剧烈」系统提示。
墨尘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继续加码，让泪水无声滑落：\"可是……值得……我的将军……值得……\"
萧陌寒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擦出刺耳声响。他背对床铺站了很久，肩膀的线条紧绷如弓弦。
\"你当年……为什么选我？\"他突然问，声音里带着墨尘从未听过的脆弱。
这是计划外的提问。墨尘沉默片刻，决定说出部分真相：\"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这是事实。当年所有朝臣看他时，眼里不是敬畏就是算计。只有那个站在边关将士最末尾的年轻人，眼中盛着纯粹的光芒——像是看着整个世界的希望。
萧陌寒没有回应，但墨尘看到他握剑的手松了又紧。
\"将军！边境急报！\"侍卫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萧陌寒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那副冷硬模样：\"看好他。\"他最后看了墨尘一眼，\"我很快回来。\"
墨尘知道时机到了。等萧陌寒的脚步声远去，他立刻启动系统加速死亡进程。
「警告：器官衰竭速度超出安全阈值，可能导致神魂暂时虚弱」系统提醒道。
\"执行。\"墨尘在心中下令。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比起这些天的折磨，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视线逐渐模糊。系统精确控制着生命体征，让衰竭过程看起来自然无比。
当萧陌寒匆匆赶回时，墨尘已经进入了濒死状态。老御医跪在床边，不住摇头。
\"滚开！\"萧陌寒一把推开御医，抓住墨尘瘦削的肩膀，\"醒醒！我不准你——\"
墨尘艰难地睁开眼，目光却像是穿透了萧陌寒，看向很远的地方：\"杏花……真好看……\"他的声音轻如叹息，\"下次……我给你折……\"
萧陌寒的表情瞬间崩裂。墨尘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是泪吗？可惜他已经无法确认了。系统启动了最后的脱离程序，他的意识开始抽离这具饱受折磨的躯体。
\"不……\"萧陌寒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不能……就这样……\"
墨尘让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带着某种解脱。然后，他切断了与身体的所有联系。
「脱离成功。神魂稳定度92%，可维持魂体状态37天」系统提示。
墨尘的\"视线\"突然拔高，他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自己正从床上浮起，而下方那具苍白躯壳已经停止了呼吸。萧陌寒跪在床前，双手死死攥着床单，指节发白。
\"传御医！快！\"他咆哮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三名御医轮番诊脉后，最终跪地宣布：\"陛下……驾崩了。\"
萧陌寒的表情凝固了。他缓缓伸手，合上墨尘遗体的双眼，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然后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下令：\"准备国丧。所有参与诊治的御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全部关押审问。\"
墨尘的魂体漂浮在空中，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一切。萧陌寒的反应比他预计的更有趣——那人不像是大仇得报的胜利者，倒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之物。
当所有人都退下后，萧陌寒独自站在床前，长久地凝视着墨尘的遗体。突然，他俯下身，额头抵在冰冷的床沿，肩膀剧烈颤抖起来。没有哭声，但那姿态比任何恸哭都更有说服力。
墨尘的魂体飘近了些。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萧陌寒的恨意之下，藏着的是更深更复杂的情感——被背叛的不只是忠诚，还有爱。
「情感系数重新计算中……攻略策略更新」系统闪烁着微光。
墨尘轻轻笑了。这场死亡表演比他想象的还要成功。现在，他将以全新的视角观察萧陌寒，等待最合适的时机重新介入——也许是某个\"偶然\"出现的谋士，或者是借尸还魂的奇迹。不过在那之前……
他飘向窗外的夜空，月光如水般洗涤着他的魂体。下方宫殿灯火通明，丧钟开始鸣响，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也是新游戏的开始。
## 棺中血书
第七个无眠的夜晚，萧陌寒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重衣。
梦中又是同样的场景——墨尘躺在棺木里，突然睁开双眼，十指抓挠着棺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那双曾经清冷的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开合着无声地说：\"我还没死……\"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萧陌寒惨白的脸。他伸手摸向枕边，那里放着墨尘生前最后用过的茶盏，釉面上还残留着淡褐色的药渍。
\"将军，丑时三刻了。\"亲卫在门外低声提醒，\"今日要审理边境军饷案……\"
萧陌寒没有回应。自从墨尘下葬后，朝堂上暗流涌动，各路势力都在试探他的底线。那些曾经畏惧帝王威仪的臣子，如今对着他这个\"弑君者\"露出了獠牙。
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墙上挂着的画像——年轻的墨尘端坐在龙椅上，眉眼如画，那是萧陌寒亲手从御书房取来的。画中人的眼睛仿佛穿透时光注视着他，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没死……\"萧陌寒对着画像喃喃自语，\"你在看着我，对不对？\"
无人应答。只有雨点敲打窗棂的声音，像是某种摩斯密码般的嘲笑。
萧陌寒突然暴起，一把抓起案上镇纸砸向画像。白玉碎裂声中，墨尘的脸被划出一道裂痕，却依然微笑着。
「目标人物精神临界值达到89%」悬浮在空中的墨尘魂体接收着系统数据，「建议加强刺激。」
墨尘的魂体飘近了些，几乎贴着萧陌寒的后颈吹了一口气——当然，活人感受不到魂体的触碰。但萧陌寒却猛地转头，仿佛真的察觉了什么。
\"来人！\"他突然高喊，\"备马！去皇陵！\"
亲卫惊恐地瞪大眼睛：\"将军，现在？外面暴雨如注，而且明日还有——\"
\"现在！\"萧陌寒已经披上了墨色大氅，那是墨尘生前最常穿的颜色，\"带上铁锹。\"
亲卫们交换着恐惧的眼神，但无人敢违抗命令。
***
皇陵在夜雨中显得格外阴森。守陵的侍卫见到萧陌寒带兵前来，吓得跪伏在地：\"将军，先帝陵寝不可——\"
萧陌寒一剑斩断了陵墓入口的铁锁。雷声轰鸣，仿佛上天震怒。
\"挖。\"他指着陵墓中央最新的一座大理石棺椁，声音冷静得可怕。
亲卫们犹豫不前。掘先帝陵寝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墨尘下葬才不过七日。
萧陌寒不再废话，夺过一把铁锹亲自上前。金属与石料碰撞的声音在陵墓中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此的夜鸦。
墨尘的魂体飘在棺椁上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系统伪造的\"未死下葬\"证据就在这具棺木中，他很好奇萧陌寒看到后会有什么反应。
当棺盖终于被撬开一条缝隙时，一股异香突然弥漫开来——是墨尘生前最爱的龙涎香混着某种草药的气息。萧陌寒的动作顿住了，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打开。\"他命令道，声音却不如方才坚决。
四名亲卫合力推开沉重的棺盖。随着缝隙扩大，那股香气愈发浓烈，几乎让人眩晕。
棺木完全开启的瞬间，一道闪电恰好划破夜空，照亮了棺内景象——
墨尘静静地躺在明黄色锦缎上，面容安详如沉睡，甚至比下葬时还要鲜活。他雪白的长发铺陈在身侧，双手交叠于胸前，仿佛只是小憩的君王。若不是那惨白的唇色和毫无起伏的胸膛，任谁都会以为他还活着。
\"这……不可能……\"萧陌寒踉跄后退两步，\"已经七日了……\"
亲卫们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叩首。按照常理，尸体在七日后早该出现腐坏迹象，更何况现在是盛夏。
墨尘的魂体轻笑。系统伪造的\"尸身不腐\"效果果然震撼，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萧陌寒突然扑到棺边，颤抖的手抚上墨尘的脸颊——冰冷，但肌肤竟然还保持着弹性。他的手指下滑，检查墨尘的脖颈、手腕，似乎在寻找什么。
当他掀开绣着龙纹的寿衣领口时，一声压抑的呜咽从他喉间挤出。墨尘的锁骨处布满青紫指痕——那是他最后一次失控时留下的。
\"将军……您看……\"一名胆大的亲卫指着棺盖内侧，声音发抖。
萧陌寒抬头，随即如遭雷击。
棺盖内面布满了凌乱的血指印，还有用鲜血写就的字句，有些已经干涸成褐色，有些却依然鲜红刺目：
\"好黑\"
\"朕疼\"
\"陌寒救我\"
\"放我出去\"
最触目惊心的是心脏位置正上方，五个大字如同判决：
\"你满意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进去的，笔画边缘还残留着皮肉碎屑。
萧陌寒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猛地抓起墨尘的手——十指指甲全部外翻，指尖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不可能……\"他摇着头，声音支离破碎，\"我亲眼看着御医验的脉……明明已经……\"
墨尘的魂体飘到萧陌寒耳边，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还是轻声道：\"系统伪造的死亡假象，当然天衣无缝。\"
萧陌寒却突然转头，充血的眼睛直视墨尘魂体所在的位置：\"是你……对不对？你在这里……\"
墨尘一惊，随即意识到这只是巧合。但萧陌寒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那人竟然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你还活着……下葬时你还活着……\"萧陌寒的声音扭曲得不成人声，\"我……我杀了你……真的杀了你……\"
他发疯似的将墨尘的尸身抱出棺木，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让体温重回那具冰冷的躯体。雨水从陵墓破损的顶部漏下，混合着萧陌寒的泪水打在墨尘脸上，冲刷着那张永远不再有表情的面容。
\"醒过来……\"萧陌寒摇晃着怀中的尸体，语气近乎哀求，\"你不是最会装死吗？这次也是假的对不对？\"
墨尘的魂体冷眼旁观。这一幕本该让他快意，但系统突然弹出的提示却让他皱眉：
「警告：目标人物精神崩溃可能导致世界线紊乱，请及时干预」
干预？墨尘思索片刻，飘到萧陌寒面前，尝试调用系统能量对那人的意识施加影响——不是安抚，而是更深层次的刺激。
萧陌寒突然静止了。他的瞳孔扩大，仿佛看到了某种幻象。在他眼前，墨尘的尸体突然睁开眼，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将军终于来找我了……\"幻象轻声说，\"我在下面……好冷啊……\"
萧陌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抱紧尸体不住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亲卫们见状，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制住他们显然已经疯癫的主帅。在混乱中，墨尘的尸身被小心翼翼地放回棺木，只是这次，萧陌寒死死抓着那只破损的手不放。
\"封棺！重新下葬！\"年长的亲卫当机立断，\"今夜之事谁敢泄露半句，诛九族！\"
当萧陌寒被强行拖离陵墓时，墨尘的魂体悬浮在原地，看着那群人消失在雨夜中。系统显示萧陌寒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崩溃，这正是他想要的。
但为什么，他感觉不到预期中的愉悦？
棺木中的\"尸体\"在系统控制下缓缓勾起嘴角，然后归于平静。这个恐怖的发现迟早会传到萧陌寒耳中，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墨尘的魂体飘出陵墓，追随着萧陌寒的方向。游戏才刚刚进入高潮，他要亲眼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将军，如何被自己亲手制造的噩梦吞噬。
雨幕中，隐约传来守陵人颤抖的诵经声，超度着某个不该消散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