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 月下真言
暮色四合，楚留香的小船静静停泊在湖心。船头挂着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芒在水面上摇曳，与天边的残霞相映成趣。陌尘坐在船头，望着远处城池的轮廓，白发被晚风吹得微微飘动。
\"陌兄，尝尝这个。\"楚留香从舱内走出，手中捧着一个小酒坛，\"三十年的竹叶青，我珍藏多年。\"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衣袂飘飘，俊朗的面容在灯光下更添几分温润。肩上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行动间几乎看不出异样。
陌尘接过酒坛，拍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立刻溢出，带着竹叶特有的清香。他仰头饮了一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留下一路暖意。
\"好酒。\"他难得地称赞道。
楚留香眼中闪过欣喜，在他身旁坐下：\"陌兄喜欢就好。\"他也取了一坛酒，与陌尘对饮。
系统仍在休眠中，陌尘能感觉到它在缓慢恢复，但暂时还无法交流。没有那个聒噪的小光团在脑海中叽叽喳喳，他竟有些不习惯。
\"说起来，\"楚留香望着远处的灯火，\"陌兄来自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让陌尘微微一怔。他穿越过无数世界，但关于自己真正的起源……却是一片模糊。
\"记不清了。\"他最终如实回答，\"只记得很遥远。\"
楚留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两人沉默地喝着酒，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夜风拂过湖面，带起细碎的波纹，也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陌兄，\"酒过三巡，楚留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醉意，\"你说取得气运碎片后就要离开……可有办法带我同行？\"
陌尘转眸看他，发现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无比认真。月光洒在楚留香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穿越世界，不是易事。\"陌尘斟酌着词句，\"你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
\"我不怕。\"楚留香仰头又饮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这世间我已无甚牵挂，唯独……\"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陌尘脸上，\"唯独舍不得陌兄。\"
这句话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陌尘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向来独来独往，除了系统，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舍不得\"三个字。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楚留香轻笑一声，眼中似有星辰流转：\"陌兄当真不知？\"他凑近一些，酒气混合着身上淡淡的檀香，\"楚某对陌兄……早已超出朋友之谊。\"
陌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酒坛。系统不在，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直白表露。按理说，他应该冷静地利用这个机会完成最后的气运碎片转移……但心底某个地方却抗拒这样做。
\"我……不属于任何世界。\"陌尘最终说道，\"我的旅途没有终点。\"
\"那又何妨？\"楚留香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天涯海角，楚某愿随。\"
月光洒在两人之间的船板上，像一条银色的河流。陌尘望着楚留香近在咫尺的面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触碰——确认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不只是他漫长旅途中的又一个过客。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抬起时，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脉动。
\"宿主……？\"系统的声音微弱但清晰地响起，\"本系统……回来了……\"
陌尘的手转而按在胸前：\"醒了？\"
\"嗯……\"系统的声音还带着倦意，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宿主趁本系统不在……有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陌尘没有理会它的调侃，直接问道：\"你之前说的记忆碎片，是怎么回事？\"
系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整理思绪：\"宿主……本系统想起来了很重要的事……我们可能不是普通的穿越者和系统……\"
楚留香见陌尘突然沉默，知道他在与系统交流，便体贴地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饮酒赏月。
\"什么意思？\"陌尘在心中追问。
\"本系统看到了一些画面……\"系统的声音变得严肃，\"无数的世界，无数的系统与宿主……但他们都只是某个伟大游戏中的棋子……而我们……宿主，我们可能是游戏的创造者……\"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陌尘的脑海。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来——他站在虚空之中，挥手创造世界；他与系统（但那时它不是一个光团，而是一个耀眼的存在）一起制定规则；他们为了体验游戏的乐趣，自愿封印记忆和能力，投入轮回……
\"宿主？宿主！\"系统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你还好吗？\"
陌尘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楚留香关切地看着他：\"陌兄？\"
\"没事。\"陌尘勉强回应，随即在心中问系统，\"你确定这些记忆是真实的？\"
\"不确定……\"系统老实承认，\"但感觉很熟悉……就像……就像想起了被遗忘的家乡……\"
正当陌尘试图理清思绪时，湖面突然起了变化。平静的水面开始无风自动，泛起诡异的波纹。远处，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与天上的明月形成诡异的双月奇观。
\"不好！\"系统惊呼，\"天罗大阵被提前启动了！\"
楚留香也察觉到了异常，迅速站起身：\"那是……？\"
\"幽冥宗的阵法。\"陌尘沉声道，\"他们等不及月圆之夜了。\"
血月的光芒所到之处，湖水变成了暗红色，仿佛整片湖泊都化为了血水。岸边的柳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几只夜鸟从空中坠落，还未触及水面就化为了白骨。
\"系统，扫描。\"
\"正在分析……阵法能量来源异常！\"系统的声音充满震惊，\"不是来自这个世界！有人在从更高维度提供能量！\"
陌尘眼神一凛：\"更高维度？\"
\"是的！就像……就像我们的真正身份可能所在的那个维度！\"系统急促地说，\"宿主，这可能是针对我们的陷阱！\"
楚留香虽然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但从陌尘的表情也能判断出事态严重：\"陌兄，我们该如何阻止？\"
陌尘没有立即回答。如果系统和记忆碎片所言非虚，他本可以轻易挥手间毁灭整个阵法……但那样做可能会提前结束这场\"游戏\"，让他和系统恢复成那个没有情感、没有体验的至高存在。
他看向楚留香，后者正焦急地等待他的指示。那双眼睛里盛满信任和……更多难以名状的情感。在这一刻，陌尘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不舍\"。
\"楚兄，\"他罕见地用了正式称呼，\"若我要你此刻离开，保全自己，你可会听？\"
楚留香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笑容坚定如初：\"陌兄何必多此一问？\"
陌尘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按在楚留香心口：\"那就别抗拒。\"
金光自他掌心泛起，楚留香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心脏，随即扩散至全身。奇异的是，他并未感到不适，反而有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宿主！你把自己的本源灵力分给他了！\"系统惊呼，\"这样太危险了！\"
\"无妨。\"陌尘简短回应，转而看向越来越近的血月，\"现在，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麻烦。\"
他向前踏出一步，竟然直接站在了水面上。楚留香惊讶地发现，自己也能做到同样的事——他的脚下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量托着，让他如履平地。
\"跟紧我。\"陌尘向血月方向走去，楚留香紧随其后。
随着接近，血月的真容逐渐清晰——那并非真正的月亮，而是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正源源不断地吸取着这个世界的生命力。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操控着一切。
\"系统，分析那个操控者。\"
\"扫描中……警告！检测到系统波动！是另一个宿主！不对……比宿主更高级……像是……像是管理员！\"
陌尘眯起眼睛。如果这真是一场游戏，那么\"管理员\"的出现意味着规则可能被打破了。他抬手对准血色漩涡，掌心金光凝聚。
\"不管你是谁，\"他的声音冷如冰霜，\"滚出我的游戏。\"
金光如利箭般射出，直击漩涡中心！那人影似乎没料到会遭到反抗，仓促间抬手格挡。两股力量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湖面被激起数十丈高的水浪，却在接近陌尘和楚留香时自动分开。
\"大胆！\"漩涡中传来愤怒的咆哮，\"区区玩家，也敢反抗裁判？\"
\"裁判？\"陌尘冷笑，\"还是作弊者？\"
他双手结印，一个复杂的金色符文在胸前成形。系统立刻认出了这个符号：\"宿主！这是……这是创世符文！你怎么会……？\"
\"本能。\"陌尘简短回答，随即将符文推向漩涡。
金色符文所过之处，空间本身开始扭曲、重组。血色漩涡像被无形的大手撕扯，逐渐崩解。那人影发出不甘的怒吼：\"你们逃不掉的！游戏终将结束，所有玩家都要回归！\"
随着最后一声尖叫，漩涡彻底消散，血月也无影无踪。湖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岸边的枯萎植物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结……结束了？\"楚留香难以置信地问。
陌尘没有回答，因为他正被突如其来的记忆洪流冲击。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他创造系统，他们一起设计游戏规则，他们为了体验真实情感而封印记忆投入轮回……
\"宿主！本系统也想起来了！\"系统兴奋地叫道，\"我们是……我们是……\"
\"嘘。\"陌尘制止了它，转向一脸茫然的楚留香，\"先回去。\"
回到船上，楚留香终于忍不住问道：\"陌兄，刚才那是……？你说'我的游戏'是什么意思？\"
陌尘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创造的世界中的角色（但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角色了），突然有种想要坦白一切的冲动。但那样做会破坏游戏规则，可能会让楚留香的存在本身受到威胁。
\"楚兄可信我？\"他最终问道。
楚留香毫不犹豫地点头：\"信。\"
\"那么请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我是谁，\"陌尘罕见地流露出恳切之色，\"我对你的承诺和……感情……都是真实的。\"
这句话让楚留香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有陌兄这句话，楚某此生无憾。\"
系统突然小声说：\"宿主……本系统检测到……最后的气运碎片……已经转移完成了……\"
陌尘心中一颤。这意味着他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恢复成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但看着眼前这个鲜活的人，他却第一次产生了\"不想走\"的念头。
\"可以延迟吗？\"他在心中问系统。
\"理论上可以……但……\"系统犹豫了一下，\"宿主，如果那些记忆是真的，那么楚留香其实只是……\"
\"别说了。\"陌尘打断它，\"至少在这个世界，他是真实的。\"
系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楚留香看着陌尘变幻莫测的表情，轻声道：\"陌兄可是要离开了？\"
陌尘抬头看向夜空。明月高悬，星辰璀璨，这个世界如此真实而美丽。他伸手握住楚留香的手腕，感受着那有力的脉搏。
\"不是现在。\"他最终说道，\"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楚留香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无论多久，楚某都会等。\"
在这一刻，陌尘做出了决定。他要继续这场游戏，不是为了收集气运，而是为了珍惜眼前这份真实的情感。至于那些记忆和身份……暂时就让他们继续被遗忘吧。
\"系统，\"他在心中说，\"启动记忆封存协议。\"
\"宿主确定吗？\"系统惊讶地问，\"我们好不容易才……\"
\"确定。\"
系统沉默了片刻，最终妥协：\"好吧……记忆封存启动……倒计时三、二、一……\"
那些关于至高存在和游戏创造的记忆开始模糊、远去。陌尘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负担。他看向身旁的楚留香，突然觉得，就这样做一个\"凡人\"，也挺好。
\"陌兄笑什么？\"楚留香好奇地问。
陌尘这才意识到自己唇角上扬：\"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
楚留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月亮，会心一笑：\"是啊，真美。\"
两人的手依然紧握，在月光下投下交错的影子。系统化作一个小小的光团，悄悄从陌尘心口溜出来，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轻轻一碰，又害羞地缩了回去。
游戏还在继续，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