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在张启灵那双沉寂了太久，承载了太多苦难的眼底深处，悄然荡开。
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对另一种可能的……向往？亦或是，解脱？
“小哥……”
光幕外，无邪带着惊愕，担忧的声音轻轻响起。
看着光幕里那个奔向山下的身影，又下意识地看向身边这个被沉重宿命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张启灵。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胖子也张大了嘴，看看光幕里跑得飞快的小哥，又看看身边这个冰山一样的正主，喃喃道。
“卧槽……这算啥？里面的小哥……跑路了？还是放假了？”
黑瞎子扶了扶墨镜，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啧，真有意思。”
“哑巴，看见没？门自己开了，里面你那撒丫子就跑，这架势……啧啧，跟后面有狗撵似的。”
“看来在那个世界，青铜门里面的吸引力，好像还没外面花花世界大啊？”
调侃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嗯，是对着旁边的哑巴的。
一直都知道哑巴身上背着什么的他，自然明白那画面里的情景，对张启灵来说意味着什么。
张启灵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光幕上，看着那个与自己相同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无邪握紧了手，看向旁边的小哥。
“小哥，既然另一个你能挣脱那些东西，说不定你也可以。”
无邪定定的看着张启灵说道。
胖子也在一旁用力点头。
“对呀对呀，那破青铜门咱不进了，咱也去过过外面的好日子。”
张启灵看着他们，眼底闪过复杂。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后面的老张听到无邪他们的话，冷哼一声。
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在看到轻飘飘抬眼看过来的张启灵后，又闭嘴了。
张启灵没说什么，只是依旧沉默。
只是视线看着光幕有些恍惚。
光幕里面，事情的发展确实发生改变，但是改变好像也不是很大。
因为知道未来发展的他们，在其中少了很多弯路，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但是，有些选择，似乎并没有发生改变。
该怎么选择还是怎么选择。
似乎还是在那个旋涡里面流转。
“天真啊，你说里面的咱们是不是清醒的痛苦着呢？”
胖子抹了把脸，声音带着一种少见的，近乎苍凉的沙哑。
“明知道前面是火坑，是刀子，是那些狗娘养的算计……还是一步一步踩上去了！”
“这感觉……艹！比蒙在鼓里还难受！跟明知道苹果里有虫，还非得一口口啃下去似的！”
光幕外，无邪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胖子的话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剜开了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地方。
光幕里的无邪拥有剧本，避开了许多无谓的牺牲和弯路，看似游刃有余。
但胖子戳破了这层表象。
避开了小坑，却依然要义无反顾地跳进那个最终的大坑！
即便知道了所有真相，知道了三叔的计划，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依然选择了承担。
就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套住了他。
牵着他走。
同时还把身边的人都一一拉进了那个旋涡。
那不是掌控命运的从容，那是清醒地走向既定的刑场！
每一步都带着预知的沉重和无法挣脱的绝望。
信息差带来的不是自由，而是更深更冰冷的枷锁！
“清醒的痛苦……”
无邪喃喃重复着胖子的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窜起。
有些复杂的看向旁边的小哥。
“小哥……是不是知道了，反而更逃不掉？”
语气带着一丝苦笑，还有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无力感。
张启灵的目光依旧落在光幕上，看着那个世界的自己一直沉默地站在无邪身后。
没有回答无邪的问题，但那双沉寂眼眸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了然，沉重，甚至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呵！
黑瞎子嗤笑一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但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
“大徒弟啊，你以为那剧本是什么？是地图吗？”
“那可不是，那是命运给你画好的跑道，你拿着地图，以为自己能选岔路？”
“真天真，地图上只有一条道通到终点，旁边全是万丈悬崖，拿着它，不过是让你知道，你是在哪段路上被推下去的，是让你死得更明白点。”
解雨辰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信息差带来的优势，可以规避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
“但命运的惯性，或者说，它的存在，九门与张家的恩怨，这些根本性的东西，并不会因为提前知道某些节点而改变。”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扶手，目光如冰。
看向光幕的视线顿了顿，转头看向无邪，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无邪，在那个世界，你知道得越多，背负的就越多，能真正选择的反而越少。”
“因为剧本的核心，就是你。”
“你，就是那个必须走到终点的人。”
“无论过程如何曲折，终点是不变的。”
“这，或许就是清醒的痛苦最根源的地方。”
光幕内外，胖子的话，黑瞎子的嘲讽，解雨辰冰冷的话，一层层剥开了手握剧本那层看似幸运的外衣，露出了内里血淋淋的真相。
预知不是解脱，是另一种形式，更加残酷的囚禁。
光幕里的他们，不过是看得更清楚的提线木偶，在已知的悲剧轨迹上，清醒地走向那个无法更改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