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将军！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啊！”他点头哈腰，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王龙根本没看他，那双充斥着血丝的虎目，依旧死死地锁定着周系，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
“我来找周系。”王龙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找犬子？”周命一愣，随即心中狂喜更甚，但转念一想，又有些疑惑。
找周系？是来嘉奖他的？可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啊……倒像是来寻仇的。
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从他脑海中闪过。
难道是……周进？
那个被他视为家族耻辱，早就被他放弃的废物大儿子，也在北境当兵。莫不是那个废物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王龙将军，人家现在找上门来问罪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周命立刻掐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凭那个废物？他连给王龙将军提鞋都不配！将军怎么可能为了那种小角色，亲自跑一趟？
一定是为我儿周系而来！一定是看中了我儿的绝世天资，要给予他更大的荣耀！
想通了这一点，周命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挺起胸膛，无比自豪地转身，对着还有些发懵的周系大声道：“系儿！还愣着干什么？王龙将军在叫你呢！快过来见过将军！”
周系被他父亲这一嗓子喊回了神。
他看着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听着周围宾客们敬畏的议论，心中的恐惧迅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所替代。
原来，我周系，已经牛逼到这种程度了吗？
连传说中的战区将军，都要亲自来见我！
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崭新的少校军服，昂首挺胸，迈着自以为最潇洒的步伐，走上前去，对着王龙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持与骄傲。
“王将军，您好。我，就是周系。”
他等着王龙露出欣赏的表情，等着他宣布更重磅的任命，等着接受全场最热烈的欢呼。
然而，王龙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看清周系那张细皮嫩肉、带着几分酒色之气的脸庞，感受着他身上那虚浮无力的气息后，王龙那双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他眉头紧紧皱起，一股浓重的怀疑和失望，从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不对！
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站没站相的家伙，就是那个在绝境中率领残兵，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救了上万袍泽的“周系”？
就是那个让北境妖魔闻风丧胆，被誉为“武圣苗子”的铁血战士？
这他妈是在跟老子开玩笑吗！
王龙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旁边那个一脸得意，满脸写着“我儿子是人中之龙”的周命身上。
看着周命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王龙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明悟。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身上那股几乎要将整个大厅冻结的滔天煞气，在这一刻，竟如同潮水般，悄然收敛得无影无踪。
那张狰狞如恶鬼的脸，也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这笑容，配上他那双依旧冰冷的虎目，显得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哦……原来你就是周系啊！”
王龙的声音陡然变得“温和”起来，他甚至上前一步，装作亲热地拍了拍周系那僵硬的肩膀。
“哈哈哈，好！好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已经彻底懵掉的周命，笑容愈发“灿烂”。
“老周啊，咱们可有好多年没见了吧？你这儿子，可真是给你长脸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前一秒还是煞气冲天、要择人而噬的活阎王，怎么下一秒就变成了笑容可掬、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叔？
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
尤其是贵宾席上的王鸣和王章叔侄俩，更是看得眼皮直跳。
“舅舅，这……这是什么情况？”王章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困惑，“这王将军变脸比翻书还快，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鸣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场中笑得“和蔼可亲”的王龙，额角的冷汗，却流得更快了。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身为省督府秘书长，王鸣对官场和军中的门道了如指掌。像王龙这种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必有深意。
他刚才那副要杀人的模样，绝不是装出来的。而现在这副“和颜悦色”的嘴脸，也绝对不是真心的！
这种极致的反差，只有一种解释——他在演戏！
可他为什么要演戏？又是在演给谁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王鸣心中升起。
这不是嘉奖，更不是祝贺。
这是审判前的戏弄！
王鸣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看向周家父子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怜悯。这两个蠢货，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
场中，周命已经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
“老周？哈哈哈，将军您太客气了！您叫我小周，小周就行！”周命搓着手，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那副谄媚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王章都忍不住想吐。
“犬子能得到您的赏识，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赏识？”王龙听到这两个字，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真诚”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周命手上那枚闪亮的少校肩章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那枚肩章轻轻捻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
然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
“呵。”
这一声轻笑，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周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周系那刚刚挺起的胸膛，也瞬间塌了下去。
整个大厅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王龙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命，又扫过那几名脸色发白的军部军官，最后，落在了周系的身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与“不平”！
“少校？就一个区区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