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的朝阳格外灿烂，将太极殿前的九十九级玉阶照得流光溢彩。
苏焕姝身着百鸟朝凤嫁衣立于丹墀之下，金线绣成的朱雀在阳光下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她忽然觉得颈间一凉——秦曜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正将一枚玄铁令牌系在她嫁衣的赤金腰封上。
\"这是......\"她指尖触到令牌上\"兵符\"二字，瞳孔微缩。
\"南衙六军的调兵令。\"秦曜执起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唇贴在令牌上，\"朕的皇后，永远不必卸甲。\"
礼乐声震碎承天门外的晨雾时，楚明霄站在丹陛最前端，玄色朝服上的金线在朝阳下熔成流动的星河。他余光瞥见身侧的苏澜一突然抬手，竟用他的广袖拭去眼角泪光——那截绣着螭纹的袖口顿时洇开深色水痕。
百官跪拜的瞬间，他指尖从袖袋勾出一方素绢。苏澜一展开时，绢帕边缘已经起毛，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上面用黛青丝线绣着个歪斜的小像：少女银甲红缨，弓弦犹在颤动，箭矢正钉在远处北莽将领的头盔上——那是两人第一次出征，她在嘉阑关救他性命的场景。
\"王爷......\"她突然攥紧绢帕，指节发白。当年那支箭若晚半分，射穿的就不是敌军的头盔而是他的咽喉。
百官山呼的声浪中，楚明霄借着搀扶的动作，拇指不动声色地抚过苏澜一手腕，腕间的翡翠手镯与腰间玄铁兵符叮当作响。
\"姝皇后赐的耳珰......\"他俯身时朝服上的龙涎香与松木香交织，修长手指轻捻那枚羊脂玉耳坠。玉上雕着的并蒂莲纹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恰似她此刻泛红的耳廓，\"果然最衬王妃。\"
他那唇瓣擦过她耳垂时，故意让吐息染上几分灼热：\"三月之期已过......\"鎏金护甲挑开她蹀躞带暗扣的声响，被突然高昂的礼乐声淹没，\"......够让为夫把《绣谱》倒背如流了。\"
苏澜一睫羽急颤，哪是什么正经绣谱？分明是那夜被他磨得心烦，气急败坏地抢过他中衣，说要绣满\"王八戏水\"的糊涂账......
今日是乞巧节，暮色刚染透长安城的飞檐，苏澜一就已卸了北衙统帅的银甲。她特意换了藕荷色襦裙，发间别了支并蒂莲玉簪。半月前她便与楚明霄约好今夜同游，两人定在太白楼雅间相会。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苏澜一在等待时忍不住小酌几杯桂花酿。待到楚明霄推门而入时，桂花酿的甜腻香气漫过雕花窗棂，只见她双颊微醺，眼波流转间已带了几分醉意。
\"爱妃等急了？\"
松木香的气息突然笼罩下来，楚明霄来得比她想象中更快。微凉的指腹抚过她发烫的脸颊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怎么独自饮酒？”他唇角微扬，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泛着桃红的面颊，指尖传来微微发烫的温度。
“我为何喝不得？”苏澜一仰头望进他眼底，轻撅朱唇，眼尾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娇嗔，\"夫君方才还与周大人把酒言欢？陛下赏赐的秋月白好喝吗？\"尾音拖得绵长，透着几分藏不住的醋意。
楚明霄闻言轻笑，指尖在她桃红的脸颊上轻轻一捏，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又让那抹胭脂色愈发鲜艳。\"原来......\"他声音里浸着秋月白的余韵，\"本王的绾绾是在为这个赌气？\"
玄色蟒袍掠过青玉案几，带起一阵沉水香的风。他斟酒的动作行云流水，琥珀色的液体在夜光杯中漾出涟漪，慢悠悠道：\"周大人不过同本王商议政务，倒是你——\"他侧眸看她，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杯沿轻叩她留在案上的唇印，\"趁本王不在，偷偷喝成这样，是想让我心疼？\"
\"谁要你心疼？\"苏澜一轻哼一声，别过脸去，发间玉簪\"叮\"地撞上银釭。酒意突然上涌，她身子一歪，却被早有预料的臂弯稳稳接住，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嘴硬。\"他低语时，唇瓣擦过她发烫的耳尖。窗外忽然炸开一簇烟火，照亮他眼底促狭的笑意，\"乞巧的灯会还去不去了？往年的金鱼灯笼，可是照例只卖到子时......\"
\"要去！\"她突然揪住他前襟，鎏金纽扣硌得掌心发疼。仰起的脸庞映着阑珊灯火，眸中水光潋滟如曲江春水，\"你答应过的......上元灯会都没尽兴......\"
楚明霄垂眸看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她这般模样让他心尖发颤——眼角泛着醉意的薄红，朱唇微启，吐息间带着桂花酿的甜香。他忽然想起今年上元夜时，两人走散了，他远远见爱妃提着兔儿灯在人群里寻他，簪上的流苏被风雪冻成了冰晶。
\"好，不反悔。\"他嗓音暗哑，抬手替她拢发时指尖都在发烫。那缕不听话的青丝缠在他指间，就像她总爱在案牍劳形时来扰他心神。\"不过......\"他忽然倾身，鼻尖几乎贴上她泛红的面颊，\"得先醒醒酒，否则待会儿被人瞧见北衙禁军统帅醉醺醺的模样，可要闹笑话了。\"
苏澜一眨了眨眼，忽然踮脚勾住他的脖颈。她身上熟悉的玉兰花香混着甜腻的金桂酒气扑面而来，楚明霄呼吸一滞，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疯狂鼓噪。
\"那......\"她凑近他耳边，带着几分醉意的嗓音软糯糯的：“夫君喂我喝......\"
\"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楚明霄呼吸微滞，她那带着醉意的尾音像把小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若不是在外面他就......
他低笑，掌心抚上她后颈的瞬间心头发软，俯身含住她如樱桃般透红的耳垂，含糊不清地笑，\"醒酒汤倒是不如这个见效快。\"
楼外货郎的叫卖声渐远，楚明霄在晃动的灯影里凝视她迷蒙的双眼。去年乞巧他在边关对着孤月独饮，此刻却能将心上人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