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川？”
屏幕中那张年轻、甚至略显苍白的脸孔，平静地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自我介绍。
这句话通过高度加密的“冥河”协议，清晰无误地传达到了万里之外龙啸云的密室中。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防上。
饶是龙啸云自诩城府极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也出现了刹那的失神。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杯中的残酒再次剧烈晃动。
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那个本该在非洲基地的爆炸中失踪甚至死亡的人，那个他处心积虑想要扳倒、夺取其一切的人。
此刻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他绝对安全的私人频道里！
这家伙居然找到了这里？
找到了“龙渊”明面上的总部？！
他还知道这公司背后的真正老板是我？！
他甚至知道…
那些绝不应该被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暗语？！
一连串的震惊和疑问如同冰雹般砸向龙啸云的大脑。
在没见到李小川（或者说帕亚）之前，他无比渴望击败他，将他的资源、他的技术、他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那种渴望混合着嫉妒和不甘，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内心。
他甚至无数次推演过如何在军事上、经济上、政治上彻底击垮这个来自底层的对手。
可现在，李小川就以这种最出乎意料的方式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龙啸云心底那点因优越感和掌控欲而生的狂热，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突兀和强烈的不妥与警惕！
这家伙…
是来报仇的？
是来摊牌的？
还是来…同归于尽的？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掌握了多少证据？
他敢这样直接找上门，倚仗的是什么？
那个能让他迅速崛起的“秘密”？
还是他背后…也有自己不知道的势力支持？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龙啸云毕竟是龙啸云，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失控的表情迅速收敛。
重新披上了那层冷漠高傲的面具，只是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和冰冷，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他没有立刻发作，也没有承认或否认对方的身份，而是用一种极尽审视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那头的年轻人。
仿佛要透过那副平静的皮囊，看穿他所有的底牌。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却激烈无比的气场碰撞。
足足沉默了近十秒，龙啸云才缓缓开口。
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李小川？”
“呵，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耳熟。”
“听说非洲那个自称‘帕亚’的军火贩子、恐怖分子，好像也是这个名字？”
“怎么，你不在你的沙漠王国里当土皇帝，跑到我这里来装神弄鬼？”
“还用了些…不知所谓的话。”
他在试探。
用轻蔑的称呼和否定，来试探对方的反应和底线。
屏幕那头的李小川，对于龙啸云的否认和挑衅，似乎毫无意外。
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
那笑意让他那张平淡的脸瞬间有了某种生动的、却也更令人不安的神采。
“龙少真是贵人多忘事。”
李小川的声音依旧平稳，不疾不徐：
“或者，需要我提醒得更具体一些？”
“比如，三年前，刚果金东部，伊图里森林，UN-734勘探队？”
“又或者，那本用防水油布包裹、字迹潦草、最后几页被血浸透的笔记本？”
“哐当！”一声脆响！
龙啸云手中的酒杯终于脱手坠落，在地毯上摔得粉碎，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洇开。
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身体前倾，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实木桌面上，手背青筋暴起！
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甚至可能…拿到了那本笔记？！
不可能！当时他派人反复搜索过那个区域，除了那具快要烂光的白骨，什么都没有找到！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慌再次攫住了龙啸云。
但他毕竟不是常人，极强的控制力让他硬生生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了回去。
他不能自乱阵脚！对方可能只是在讹诈！
龙啸云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试图重新夺回对话的主导权，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森林、勘探队、笔记本？听起来像三流冒险小说里的桥段。”
“李小川，或者不管你叫什么，我没兴趣听你编故事。”
“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你费尽心机找到这里，总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讲些莫名其妙的谜语吧？”
他虽然否认，但急剧变化的语气和刚才失态的反应，已经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李小川的话戳中了要害。
李小川看着屏幕那头龙啸云强作镇定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
没错，就是他。
那个笔记里提到的、心狠手辣到连亲叔叔都能下毒手的龙啸云。
那个躲在幕后，第一个对自己伸出黑手的幕后主使。
同时，李小川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龙啸云话语里隐藏的色厉内荏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想知道自己的目的，更想知道自己究竟掌握了多少。
“目的？”
李小川故意将这两个字轻轻重复了一遍，仿佛在思考这个词的含义：
“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与龙少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处心积虑，第一个跳出来要置我于死地？”
“甚至不惜动用‘血鹫’那样不入流的佣兵，去袭击我一个无关紧要的矿点？”
“这不像是一个成熟的、追求利益的商人会做出的选择。这更像是一种迫不及待的私人恩怨？”
李小川也在试探。
他将问题抛了回去，既点明了自己对“血鹫”袭击的知情，又将动机引向私人层面，试图套出更多关于“钥匙”和“怪物”的信息。
他查到了龙啸云是主使，查到了他和“龙渊”的关系，甚至查到了他与当年丛林旧事的关联。
但对于其最核心的动机和最终目标，星际军工系统的数据库也不会给出答案。
龙啸云的瞳孔微微收缩。
对方不仅知道公司，连“血鹫”这种外围爪牙的具体行动都一清二楚！
这种情报能力，绝非一个普通的非洲军阀所能拥有。
这个李小川，远比他想象的要难缠和危险得多。
私人恩怨？
龙啸云心中冷笑。
当然有！
凭什么你一个军工出身的，能拥有那种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
凭什么你能在非洲呼风唤雨，而我却要躲在幕后，用尽手段才能攫取资源？
那种力量，那些资源，本就应该属于我龙啸云！
你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窃贼！
但这些话，他绝不会说出口。
他冷笑一声，避重就轻：
“商业行为罢了。”
“你的存在，你的扩张方式，破坏了地区的稳定，也损害了包括‘龙渊’在内的许多国际企业的合法权益。”
“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应有的秩序和利益。”
“至于私人恩怨？”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哦？维护秩序和利益？”李小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动用顶级pmc，进行非法武装袭击，这就是龙少维护秩序的方式？”
“还是说，龙少真正感兴趣的，并不是那些普通的矿产，而是别的东西？”
“比如，某些被标记为‘钥匙’的特殊物品？或者，某些不能在这个世界上见光的‘怪物’？”
“咔嚓！”
龙啸云手边的一个水晶烟灰缸被他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穿透屏幕！
他知道了！
他连“钥匙”和“怪物”都知道？
那本笔记里到底还记载了什么？
至此，双方的交锋试探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龙啸云发现，李小川知道的远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已经抵近了他最核心的秘密。
但似乎……又还不是全部？
他应该还不清楚“钥匙”的具体形态和“怪物”的真正本质。
否则不会用这种试探的语气。
而李小川也彻底确认，龙啸云就是一切的黑手，其目标绝非普通资源，而是涉及更深层次、更危险的未知事物。
且对方在龙国内的背景和能量，恐怕庞大到超乎想象。
这从他能如此迅速调动顶级资源并拥有如此底气就可见一斑。
密室和屏幕两端，同时陷入了一种极度紧张和危险的沉默。
两个隔着万里时空的对手，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毫不掩饰的警惕、杀意以及那强烈到极点的探究欲。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抬起头，目光再次隔空碰撞，异口同声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直接的问题：
“你想怎么样？”龙啸云。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