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玉箫英雄传

空空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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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剑狂挑五道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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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九散人和祝玲儿的呼喊之声从远处传来,很快找到了这间破屋。原来他们是受人指引而来,不用问,那人必是白莲花。

众人见少冲受伤不轻,都围拢问候,语出关心。刀梦飞道:“我等来迟,少冲兄弟受苦了!”欧阳千钟道:“为救圣姬,你何以不知会我等?你不知道咱九散人联手有多厉害,拳打少林,掌劈武当,必将五宗十三派砸个稀烂。”“少冲兄弟是上了贼人的当,那帮人卑鄙龌龊,果然名不虚传!”尤其灵儿扶着问长问短。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少冲脑袋发胀。看来散人们都听说了少冲在万仙楼的遭遇,但不知道自己为谁所救,当然不能说出真机子来,只好说是江湖朋友见义勇为。说到庄铮不告而别,少冲道:“庄大哥正是托在下告知各位散人,他与昆仑派的负琴先生情投意合,决意浪迹江湖,他日再谋良晤。”

众人道:“姓庄的倒是抽身事外,落得一身轻松了。”

众人便在这山洞安顿下来,等少冲伤好了再行出发。九散人一边大骂名门正派,替庄铮不值,一边为少冲瞧视伤情。狗皮道人有的是伤药,给少冲敷上一帖又一帖,唯恐其少。狗皮道人的膏药倒也灵验,少冲的伤很快痊愈了。刀梦飞打来野鸡野兔,烟花娘子升火熬成野鸡汤给少冲滋补。少冲见他们跑前忙后,关怀备至,心中感激之余复生愧疚,只觉“划清界限”实在很难做到。

刀梦飞私下与少冲道:“徐鸿儒叛乱,五宗十三派谋攻,值此之际,我等欲上飞来峰解救危难,少冲兄弟可愿随我等一同前去?不过这里有个难处,要上峰须是我教教徒,或受教主邀请,……”

烟花娘子听到二人说话,插话道:“五宗十三派险些要你性命,你也伤了正派中多位好手,我看有人的担心纯属多余。我有个提议,现今庄铮去位,九散人少了一位,不如让少冲兄弟补足这个位子,大伙儿以为何如?”

其余散人尚未表态,空空儿早已举双手赞成。

货担翁点头道:“少冲兄弟身怀异秉,又多番救我等于危难之中,咱们自作主张接引他入教虽是不妥,但如今非常时期,日后见了圣教主,再请追认也为不迟。”

少冲此行便是去闻香宫,一是追查玄女赤玉箫下落,玉箫自武当山下丢失后下落不明,铲平帮发动合帮之人到处寻找,也未有所获;二是为真机子打探闻香宫内情,此前怠于此事,经万仙楼之事,不得不尽心而为。如今又多了一件事——寻找黛妹。

少冲心怀异志,能与众散人结拜,有利于混入魔教,但众散人出自一番真情,他日知道被自己利用,当作何反应?朋友相交贵在坦诚,何况先前失剑已见嫌隙,实无颜面与诸人称兄道弟。他本不是心中能藏得住秘密的人,这些时日胸中一口气憋着十分难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当下一激动便要说出来。萧遥手中羽扇一挥,止住了他的话头,将他拉到一边去道:“有些话不宜声张,你跟本先生说便是。”少冲道:“我不想再隐瞒了,我此行正是奉了武当派真机子道长之命,在诸位之前抢先找到怒天剑交给他。而今剑又落入他人之手,使命未能完成,既无颜回去见道长,也无脸面与诸位结交,这就告辞。诸位若想找我这个奸细算账,我随时奉陪。”

他这番话说出来,顿感无比的轻松,满拟萧遥会大吃一惊,哪知他面不改色地道:“其实本先生对你的身份早有所料,只是没想到你会自己说出来。看来真机子当真是所托非人啊。但谁说过白莲教和五宗十三派的人不能做朋友呢?”

刀梦飞也道:“不错,而且我们也看得出来,少冲兄弟是有情有义之人,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然不同。”

少冲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肯跟我做朋友?”

萧遥道:“人各有志,虽各为其主,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对手——徐鸿儒;而且你是先教主赏识之人,先教主留有遗命,一定要延揽你入白莲教,以光大我教。我知道你师承名门正派,但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改变志向、心向我教。”

少冲道:“你就那么肯定?不怕我现在就坏了你们的好事?”

萧遥没有答言,却羽扇一摇,潇洒一笑,似乎浑不在乎。

少冲心知,大概是因为自己体内有老怪物种下的血魔,而且还与白莲教的圣姬有了纠葛,所以他们料定自己迟早会被拉拢。如今想来连自己也没把握,最终会不会屈从血魔的控制,能不能与白莲花划清界线。

欧阳千钟见少冲仍在犹豫,心中有气,道:“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咱们风尘中人,不愿与咱们为伍啊?”

正说时,在外追查蛊王行踪的陆鸿渐来与众散人会合,在洞外听了众人之言,闯进来道:“万万不可!此人来历不明,行止不端,尤其与圣姬暧昧不清,触犯我教大忌,圣教主那里定会追究,岂会同意他位列散人之列?而圣姬也大有可疑,极可能为徐鸿儒所收卖,背叛了圣教主。本护法此次回宫,头一件事便是清君侧,清除教主身边徐鸿儒的人。”

少冲与圣姬的流言蜚语早已传遍江湖,但众散人也都知道少冲为救圣姬得罪了名门正派,名门正派欲除少冲而后快,散布流言,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假他人之手杀人,也是其一贯之做法。至于二人有无不检点之处,闻香宫赏罚院自会查个一清二楚,至今未见证实,便不能受流言左右。但右护法位高权重,他若表态反对,众散人也就不敢再说什么,反倒劝少冲“男女授受不清,尤其瓜田李下,更须小心谨慎”。

少冲心道:“我与圣姬不但授受,还私定终生了那又怎地?黛妹岂能一辈子守着一个神位?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不论对何人而言都是残酷的折磨。”他真想将心中所想大声说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就算说了他们能理解么?说不定就此翻脸,将自己臭骂一通,甚而刀剑相向。况且恋情公开,于黛妹最为不利。

众人这个道:“陆护法之言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整日价神神叨叨,疑神疑鬼,自己心中不顺,看别人都不大顺眼。”那个道:“白莲教遍布各地堂口、分部的耳目不计其数,尚未探到南宫破的消息,这家伙定是藏了起来,找怒天剑不必急在一时,咱们上闻香宫见了教主再说。”

忽有乡民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受人所托,要少冲亲自拆看。少冲接手拆开,见信中言道:“闻弟过此,特邀笔架山一会,尚祈移玉,不吝赐教。”下面落名:“深山一条虫”。

少冲没听过“深山一条虫”这个名号,怕是铲平帮或者丐帮的朋友相召,与众人拱手相别,道:“在下乃风尘中一庸碌之辈,能与诸位前辈结义,实是三生之幸。江湖传言白莲教圣地美如天上人间,在下极想前去见识一番,但我绝不会为了能去闻香宫而与诸位结拜,但也绝不会因为有人不高兴便不去了。”言下之意,是要去凭自己的真本事上峰。说罢大步下山而去。

祝灵儿指着众散人道:“你们这群白眼狼,瓜仔哥哥救过你们,你们却要赶他走!”气冲冲向少冲的背影追去。跟着空空儿也去追祝灵儿。

众散人左右相顾,不知如何是好,萧遥道:“如我没有猜错,‘深山一条虫’是蛊王的隐语,此番邀请,极可能与怒天剑有关。咱们跟踪前去,可知二人有何勾当。”

陆鸿渐听了萧遥之言,甚觉有理,飞身快步赶下山去,先把祝灵儿和空空儿拦住,说道:“是忠是奸,人前看到的不算,咱们要瞧瞧他背地里是何等样人。倘若他真的别无用心,本护法准许他上峰。”

空空儿也劝祝灵儿不要捣乱,祝灵儿哪里肯听,说道:“我要跟着瓜仔行走江湖,谁希罕去飞来峰?”仍欲去追少冲,还没走两步便被陆鸿渐点了穴,浑身一软,昏睡过去。

空空儿急得连忙去扶,心中有气道:“姓陆的,你枉称英雄豪杰,丁丁当当救过你,你却是如此报答她的?”

陆鸿渐置之不理,快步去追踪少冲。

笔架山乃当地一座大山,因形似笔架得名,到得山下,但见山高林密,云深雾锁。众散人先前派担担和尚跟踪少冲,才不紧不慢来到山下,突见担担和尚从林中冲了出来,大呼小叫,也不知叫的什么。众人正要上前询问,才见他背后草丛中竟跟着一大群五彩斑斓的毒蛇,千头攒动,如潮水般涌来。

众人不禁头皮发麻,方才听清担担和尚叫的是:“快爬上树去”,功夫高的一跃上树,功夫欠佳的抱树而攀。好在那些蛇似乎也被什么敌人追袭,急急的向山下游走,并不爬树咬人,不多久蛇群去远,声响渐息,远远看去,只见到树摇草伏,惊起鸟飞冥冥。

众散人惊魂稍定,方才下树喘息,向担担和尚追问详情,担担和尚道:“贫僧追到山下时,见有一个樵夫模样的人来迎少冲,上了东边这座山峰。跟至半山腰,突然钻出一大群蛇,贫僧怕诸位兄弟受害,只好下山报警,因此跟丢了。”

众散人猜是蛊王搞鬼,不住的咒骂。又想陆鸿渐轻功过人,必不会为蛇群所阻,或已跟踪上去。

众人识径前行,约摸走了一个多时辰,已到峰顶,连少冲与蛊王的影子都没见到,唯山崖边立着陆鸿渐一人,只见他衣服破烂,脸上竟满是蜇痕。萧遥上前询问,他狂啸一声,道:“南宫破,别让我见着你,见着你定要让你尝尝被万虫噬身的滋味。”

刀梦飞、烟花娘子等人低首而笑,看来陆鸿渐虽避开了蛇群,却未避过蜂群袭击,狂傲不可一世的陆鸿渐为两个后生小辈搞得如此狼狈,也难怪他气愤难平。

担担和尚忽然指着对面山峰道:“咦,那不是少冲么?”众人顺他手指方向眺去,西边山峰上高崖兀立,崖上相对坐着两人,正是少冲和蛊王南宫破。

笔架山东西双峰并峙,也不知蛊王施了何等手段,竟骗过了众人,尤其货担翁、陆鸿渐这两个老江湖,明明上的是东峰,实则到了西峰。众人虽将两人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但双峰相距甚远,听不见两人说的什么。不禁瞧了一眼陆鸿渐,心想你不是说见了南宫破要让他尝尝万虫噬身的滋味,如今不是见着了么?还不是奈他不何。

陆鸿渐气得咬牙切齿,也只有干瞪眼而已。

原来少冲被那樵夫带着走的是两峰之间的石梁,先前还看得见,没多久云遮雾锁,失其形迹,是以陆鸿渐及众散人跟丢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少冲见到相召之人竟是南宫破,甚感惊讶,道:“南宫大哥,你把剑抢走,害得我被朋友怀疑,你要还我清白。”

南宫破道:“朋友贵在信任。既然怀疑你便不是你的真朋友,这朋友不交也罢。”

少冲道:“话虽如此说,剑是从我手里失的,还得由我还回去。”南宫破道:“剑是谁的?白莲教的吗?千年前剑已出世,而白莲教何在?既然非白莲教固有之物,又凭什么要还给他们?”

少冲被他接连几个提问说的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道:“如此说来,我无须自证清白,也无须归还魔剑?”

南宫破道:“清者自清,何苦纠结此事?此刻闻香宫正有个人正等着你拿剑去救呢。”

少冲瞧了一眼放在青石台上的剑匣,忽然想到了黛妹,隐隐感到了不安。

南宫破又道:“江湖上对魔神之剑传得神乎其神,我也是好奇,见兄弟欲毁之,故抄接来看看。此剑似乎封存太久,我用尽全力居然拔不出鞘;近之则感头昏目眩,大概精气为其所摄。一到夜里,匣中隐有悲鸣之声,良久不绝。或许未逢其主。某闻:身怀利刃者,亦为利刃所伤。我还是不要也罢。”说这话时他眼中既是赞叹又是遗憾的神色。

少冲见南宫破只顾说剑,急切问道:“南宫大哥适才说闻香宫有人等着我去救,那人可是白莲花?”

南宫破道:“要从我嘴里打听消息,你也得实话实说,你与那莲花圣姬是否真有男女之情?”

少冲也不瞒他,点了点头。

南宫破哈哈一笑,道:“听说你为了救她,险些丧命于五宗十三派那帮伪君子手中,老弟真是胆大妄为,连魔教妖女都敢招惹。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女之情发乎天然,虽圣人不能免之。少冲兄弟得罪黑白两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令为兄好生佩服。我从徐鸿儒那里听到,莲花圣姬为闻香宫的人抓走,被囚禁在一个隐秘之所,命在旦夕之间。想来此剑对你更为有用,于我反而有害,故避开你白莲教的朋友,召你来这峰巅相会。”

少冲才知南宫破的用意,深为感动,鼻子一酸,热泪涌动。

南宫破自“蛊王”辛达罗死后掌管逍遥谷,未多久便觉谷中犹如井底,难成气候,后来逍遥谷为五宗十三派攻陷,没了栖身之所,便遣散了那班恶人,单身游历江湖,既是广增见闻,暗寻祖先所传之“南宫别院”,又广交朋友,以为将来所用。在武当山下遇少冲为百花仙娘所掳,顺道相救,在泰山下也有过匆匆一晤。

而少冲与白莲教圣姬关系暧昧,南宫破也有所耳闻,少冲将这段情事深埋心底,愁苦自尝,从不道与他人,此刻把南宫破当作知己,也不相瞒,尽诉衷肠。

南宫破听了道:“据你所言,那白莲花当是出自真情,只是碍于正邪殊途,行事犹豫,情到浓时如胶似漆,过了又判若路人。好比我与海兰珠,因蒙汉之别而无法比翼双飞,纵然重山远隔,也是藕断丝连,难舍难分。”

少冲向他问起与海兰珠的近况,他不由得黯然神伤,但往者不可追,身负遗命大事未成,不能受儿女之情羁绊,就是情到眼前,痛断肝肠,也只有咬牙挺住。

少冲道:“如将来南宫大哥完成祖先遗命,得成大事,还会去找海兰珠姐姐么?”南宫破叹道:“这世间之事又岂能十全十美?也许长留缺憾,人生更觉有味。我南宫破能完成祖先遗命已是上天垂顾,又怎敢奢望复得美人?”

少冲闻言也甚感伤,自己与黛妹也多半以分手告终。世间有情男女,不是身份悬殊,便是缘分有差,历尽艰辛,终是难成眷属。

二人言谈投机,南宫破提议结为异性兄弟,少冲也正有此意,当即撮土为香,对天盟誓,八拜之后,你一个“大哥”,我一个“贤弟”,叫得好不亲热。最高兴的莫过于少冲,他与南宫破结为异姓兄弟,较之与蔡邑有所不同,乃是喜他狂放洒脱,恃才傲物的脾性。

拜毕,南宫破道:“事不宜迟,你我尽快上飞来峰,为兄无论如何也要帮你救下白家妹子。”

少冲摇头道:“此乃我与白莲教之间事,我不想大哥牵涉而内,还是我一人去最好。”说罢欲行。

南宫破指了指剑匣,道:“你带上此剑,也算是有了谈判的筹码,就算动起手来,以此剑的威力必当犁庭扫穴,荡平魔窟。”

少冲道:“大哥千里迢迢为着此剑而来,好不容易到手,我岂能横刀夺爱?”

南宫破有些不悦,道:“贤弟这是在嘲讽为兄了,这剑明明是为兄从你手中夺过来的,如今物归原主而已。”

少冲道:“好!我也不跟大哥见外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当下取了剑匣,向他一拱手,急步飞身下峰。

将至山腰,迎面遇见陆鸿渐,陆鸿渐怒气难遏,喝道:“小贼,你果然串通蛊王!”

少冲哪有工夫与他纠缠,折身从另一个方向下峰。背后立时传来陆鸿渐的吆喝之声,跟着山下九散人也应声相和,从各个方向兜截而来。

林中人影忽现,刀梦飞拦住去路,叫道:“少冲兄弟,你急着去哪里?还须你留下怒天剑!”

少冲道:“我想上飞来峰,亲自把剑交给贵教王教主。”

刀梦飞道:“你一个人是上不去的,何不与我等一同前往?”

少冲心想众散人若知道自己来去救圣姬,定会极力阻拦,陆鸿渐更会全力夺剑,如此便会失去向王好贤要价的筹码,更救不了黛妹。嘴上答他道:“我赶时间,等不得诸位了。”脚下却一刻未停,几句话间已将刀梦飞远远甩在后面,一个起落便轻易躲过他掷出的几枚飞刀。

其后担担和尚、烟花娘子等人先后与少冲照面,皆皆少冲破围而出。到山下时遇见空空儿,少冲知道他不会与自己为难,便问他上飞来峰的路径。空空儿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上峰只有一条山道,险关重重,你未得圣教主允许,强闯枉自送命,不如将剑交给右护法,他可以带你上峰。”

少冲瞧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灵儿,道:“我不会强闯,只是要当面把剑呈交王教主,以换取化解我和灵儿妹妹体内魔毒的解药。”

空空儿见少冲意下已决,而陆护法及众散人还未追来,便把少冲拉到隐蔽处,将自己所知的上峰途径详细相告。

白莲教在各地结有分社,总坛设在崂山的飞来峰。元末,韩山童时任白莲教教主,于飞来峰秘建闻香宫,宫未成而身先死。其子韩林儿继任教主,称“小明王”,于教业无所建树,自感天下将归朱元璋,遂续建闻香宫,以为将来偏安一隅之退路。后来唐赛儿大举扩建,遂成如今规模。

那飞来峰四面险绝,方圆百里杳无人烟,人迹罕至,能在此开山建路,垒土筑宫,着实不易。上峰之路错踪难寻,机关重重,必经五道天险:一曰天门关,二曰一线天,三曰葫芦谷,四曰凌云渡,五曰摘星梯,皆是闻香宫赖以拒敌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连朝廷的征剿大军对此也无从着手,在剿灭邹城叛军之后即告凯旋班师。

宫中与外界有飞鸽传筹相通消息,又有专使驰香各地分社。教主看似高蹈世外,却遥控着各地分社和教徒。纵是近年王好贤当上教主,终日沉湎享乐,教规日渐废驰,但进出之门户仍把控甚严。

少冲循着空空儿所说的路线,攒行在崂山荒道上,虎啸猿啼远近可闻,一路上不曾遇到一户人家。傍晚时分,远望前面高峰插云,山脚处隐现数排屋舍,似乎有个村落。大概是天门关到了。

赶到峰脚,发现村中并无一人,料想大战在即,守军都退到了关内了吧。

转过几个坳口,正寻思何处入关,眼前现出一道奇观,不禁喝一声采。只见千寻绝壁之上天然洞开一门,仿佛通向天界,又似明镜镶嵌于蔚蔚天幕之上,令人叹为观止。四外都是陡峭的山崖,犹如一道巨大的屏风,这洞口大概是入山的唯一通道,白莲教在此以小股兵力即可固守,当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少冲没见到守兵,但感觉得到树间石后藏得有人,倘若未经允许擅自入洞,伏兵必出,不免动刀动枪。当下高声念出接头暗语:“远公池上种何物,碧罗扇底红鳞鱼?”连念三声过后,从洞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心似秋潭月一轮,何用声名播天下?”少冲跟着又念道:“何时得与刘遗民,同入东林白莲社?”

一言甫毕,洞后闪出七八个白衣汉子,将少冲围在其中。一个身穿狐裘的白须老者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我白莲教的切口?”

少冲双手捧着剑匣,道:“前辈可是驻守天门关的刘明煌刘长老吧?在下铁二中,与贵教九仙交情甚好,得获贵教至宝怒天剑,想亲自面呈王教主。”

那老者正是刘明煌,当下瞄了瞄少冲手中的剑,有些不信,道:“真是怒天剑?你怎么得来的?”

少冲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刘长老放在下过关,及早见到王教主,以免夜长梦多。”

刘明煌道:“圣教主闭关修炼,发下话来不见外人,你将剑交给老夫代为转呈,若有什么赏赐,也不会少你的。”

少冲自然不肯,道:“在下另有要事须亲自面见王教主,既然见不着,那我就把剑献给五宗十三派的真机子道长。”转身欲走。

几名白衣汉子拦住去路,道:“飞来峰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少冲一声冷笑,自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刘明煌道:“老夫想起来了,你根本就不叫铁二中,而是叫少冲。你品行不端,有污我教圣姬的名声,我等正要拿你是问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也好,不过飞来峰乃我教圣地,你必须交出随身兵器才可以上去,这剑嘛还得交给老夫保管。”

少冲道:“晚辈不傻,剑给了你,功劳成了你的,晚辈却没命离开。”

正说着,忽传来陆鸿渐的声音:“万万不能让他上峰。”话音未落,人已电射而至。原来他担心少冲会持剑闯关,大杀四方,紧赶快追,终于还是追了上来。双脚尚未落地,手已向剑匣抄来,快得不可思议。

眼看着剑匣到手,哪知少冲一掌将剑匣打烂,那剑从匣跳了出来,忽然嗡嗡振鸣,迸现七彩毫光,在众人惊呼声中呼呼挂风,重重插入少冲身前石板里半尺有余。

少冲立觉脸旁火般辣灼痛,仿佛身前燃起一堆大火。此刻却未多想,长手一伸握住剑柄,奋力一拔,竟将剑身拔了出来。眼前仿佛长虹经天,又如流星匝地,光芒之盛,令人不敢直视。

少冲拔出魔剑,直向陆鸿渐刺去,陆鸿渐竟忘了闪让,呆在当场。惊得刘明煌等人齐声高呼:“剑下留人!”

少冲体内戾气大盛,脑海中尽是陆鸿渐害死残灯法师那一幕,恨不能将陆鸿渐戳个对穿对过,剑将及身,脑海中一念闪过:就此杀了陆鸿渐,是否有违法师本意?

他这剑便偏了些许,将陆鸿渐右手衣袖齐肩削断。饶是如此,也吓得陆鸿渐面如土色。陆鸿渐浑身蓄满真气,此刻纵是衣裳也刚硬如铁,绝不会如此轻易弄破。更奇的是,陆鸿渐当时竟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魔力定住,动弹不得,任由魔剑屠戮,要不是少冲临时改变主意,陆鸿渐早已血溅当场。

刘明煌喝令属下:“此人强抢魔剑,擅闯圣地,给我拿下!”乱草间顿时冒出十数名精装汉子,皆着奇装异服,手执外五行兵刃,一起围攻少冲。

只见少冲锋芒所指,那些大汉无不丢刀弃剑,屈膝拜倒,如同乞命一般。看来皆因那魔剑之故,其所指之处,令人忘魂若失,不能自拔。

陆鸿渐冲入圈中,足不沾地,在半空倏忽往来,攻击少冲上盘。他明白魔剑的魔力,闪挪间避开剑锋所指。但魔剑迸射出的无数道无形剑气也非同小可,一尺之内触及如被刀割针刺。

这时九仙等人也已赶到,一时站在一旁,不知帮谁。陆鸿渐自知无力对付少冲,事在紧急,也只有放下尊严,向众仙请援道:“尔等素日里口口声声说护教,正是大显身手之时,却杵着作甚?”

右护法下令,众散人不敢不遵,各逞手段攻向少冲。

少冲本不想与散人们冲突,被逼无奈只好还手,心想若散人们执意阻拦,说不得也是“拦我者死”。

祝灵儿身子虚弱,毒瘾时发,此刻见少冲杀红了眼,而空空儿、烟花娘子等人待自己如亲人一般,也不希望他们死,也不知道该帮谁,心中既是害怕,又是担心。

少冲凭魔剑之利左封右挡,剑气纵横,加之平天下剑法招招精妙,将众人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剑光所及,无不血星飞溅。众人轮番上阵,却也轮番退出圈外,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少冲寻思如此下去就算自己不下杀手,也会有所误伤,睨见龟在墙角的刘明煌,心念微动,隔着魔剑挥出“随心所欲掌法”,一股强大掌力催动剑气击向刘明煌,顿时将他掀倒撞墙,昏了过去。

少冲横剑四扫,趁人闪身避闪之际,窜身而前,拎起刘明煌后领便走,几个起落钻入山林去了。

众散人早累得上气难接下气,眼睁睁看着少冲掳人逃走,无力再追。

只有陆鸿渐紧追不放,意图夺回魔剑,一边叫道:“小贼,你不交还魔剑,本护法追你上天入地,绝不罢休!”

其实少冲运气之时也觉内力渐失,自知为魔剑所吸,但他一味坚持,不敢放手。此时逃离围攻,加之一阵急奔之下气力不继,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倒。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喊:“少冲,你快爬起来,你的黛妹生死悬于一线,再晚一步很可能见不到了。”

他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挣扎着站起,自言道:“黛妹,你一定要等着我。”将刘明煌拉到一棵大树后藏起,这时陆鸿渐业已追到附近,只是忌惮少冲手中的魔剑,不敢过于逼近,口中说道:“小兄弟,你本教外人士,又身携利器,飞来峰的守卫绝可能放你上去。何况魔剑吸人精气,若运用不得法,于持剑之人反有大害,正所谓童子操刀,所伤实多。你放了甄长老,把剑交给陆某,陆某代为呈上便是。你要什么,陆某力所能及的都给你办到。唯有一件,就算你见上圣教主也没有用,陆某不想你上峰枉送性命。”

少冲道:“你又不是王教主本人,如何知道他不会同意?”

陆鸿渐道:“看来你与圣姬的事是真的了。圣教主如为别人胁迫,便不是圣教主了。圣姬为魔神守贞,受我等景仰,若能再嫁于人,置魔神之尊严于何地?视我教之教规为何物?不惩治何以服众?剑失了可以找回,人心散人却难以收拢,圣教主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说得语重心长,一者忌惮魔剑之威,二者也对少冲惺惺相惜,觉得后生可畏、人才难得,为情而殉甚是不值。

少冲冷哼一声道:“什么狗屁教规,我不相信,王大教主会眼睁睁看着魔剑落入他人之手,而不愿放过他自己的妹妹。”

陆鸿渐见少冲态度决绝,只好道:“如此你安心在鬼村等候数日,陆某先上峰请示圣教主,希望能给你满意答复。在此期间,你可得看好魔剑,要是弄丢了,就别怪陆某没有帮你。”说完这话转身离开了。

少冲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他手中魔剑毫光已收,振鸣之声也无,威力大减,倘若陆鸿渐纠缠不放,能不能讨着便宜尚属难料。

他插剑入土,心想陆鸿渐说一不二,上峰请示倒不是敷衍之辞,只是时日耽搁不得,又怕王好贤断然否决,反派大批打手前来抢夺魔剑,则事态大大不妙。

为今之计,既然豁了出来独挑白莲教,前面纵是刀山火海也要冲了。当下弄醒了刘明煌,逼问他如何开启接引天门。

刘明煌为一个后生小辈弄得如此狼狈,甚是着恼,亦不免胆颤,说道:“少侠稍安勿躁,少侠非我教之人,若要上峰,须有一个职位极高的教内人士做保,缮制拜帖送上峰去,名为‘接引’,少则一旬,多则半月,宫里即有回复,准允了才能上峰。”

少冲道:“我是进宫献剑,雪中送炭,有这么麻烦么?你看看我手中的剑,不尽饮人血不得归鞘,这天门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刘明煌连忙说道:“好,好,我带你入天门便是。”在少冲的逼迫下,借着月光走在入山的路上。

过了天门是一段绝壁栈道,下临深渊,上可摩天。后来进入一道天然裂缝中,两道山石夹峙,中间仅可容一人通过。上望天仅一线,不用猜这就是“一线天”。

山顶、山腰各处险要位置皆有大汉把守,张弓搭箭,时刻监视着过往之人,一旦察觉不对,便会以利箭招呼来人。

少冲好在有人质在手,让他们投鼠忌器,否则要上飞来峰,难比登天。。

出了一线天,走了约有两里地,听到瀑布声响,再往前去,遇一平谷。中间大两头小,形似葫芦,大概便葫芦谷到了。

一路遇到数拨人盘查,刘明煌出示了通关令牌后便畅通无阻。

过了葫芦谷,再向前去便是凌云渡。那凌云渡乃两山接笋处,中间断开约有十丈,一道铁索桥相连,下面是万丈深渊。待至凌云渡,刘明煌大叫糟糕,原本连接两边的铁索桥已被拆去。少冲见对面为云雾所遮,看不大分明,估摸着自己的实力实难越过。正在犯愁,突然一阵怪风卷起,只觉手中一空,只拎着一件狐袭坎肩,刘明煌竟已逃遁无踪了。

荒山寂寂,地形难辨,不便追击,少冲大声叫道:“拜上你们王大教主,他若不想要怒天剑,武当山的真机子道长倒想要的紧,在下转赴武当,白送给真机子道长,他可不要后悔。”久久不闻回应,暗骂这老狐狸狡猾,居然脚底抹油,一溜之了。他引自己这个“狼”入室,定会受到闻香宫的法办,如何不害怕?自然是一有机会就逃之夭夭。不过他将自己带到了这里,也省了自己不少力气。

忽在此时一彪人马追至,一看正是九散人、灵儿等人,却不见陆鸿渐。灵儿叫道:“瓜仔哥哥,你等等我。”少冲道:“灵儿妹妹,我不是叫你别上峰来么?怎么不听我的话?”灵儿慨然道:“说好的怎么能少了我?”空空儿道:“灵儿非要来,说什么要与瓜仔你共闯天涯,同荡魔窟,小老儿我拦也拦不住。”

其余仙人赶上来,大都神情委顿,见了少冲,都道:“少冲兄弟上峰也不等等咱们,咱们九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处,不可分散了。”

少冲本以为他们要刀剑相向,哪知绝口不提夺剑一事,便道:“在下半路抢走魔剑,如此不义,诸位还肯接纳在下?”

萧遥双手捧着剑鞘交给少冲,道:“咱们都是白莲教中的老人儿,见圣教主又不需见面礼,唯有少冲兄弟是新人,怒天剑由少冲兄弟呈献再好不过。你只须答应我三件事,我便带你入宫:第一件,勿伤我教中无辜兄弟;第二件,阻止徐鸿儒做上教主;第三件,此次上峰一切听由本先生安排,不得妄为。”

少冲瞧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此人深藏不露,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心,一定是自己体内的血魔可以为他所用,他才用尽手段要将自己弄上闻香宫;但想自己元气大伤,仅凭一己之力势难成事;无论他是好是歹,能跟着他上峰见着黛妹,自己的生死并不要紧。只是第二件,徐鸿儒篡位乃白莲教教内之事,阻止他便参与教中争斗,非他所愿,但只要伺机除掉此贼,为天下除害,自然也满足了这一件,至于能不能阻止也只能尽力而为,决意先听从他再说。便返剑入鞘斜插腰间,向他长手一揖,道:“萧先生神机妙算,我当然听从指挥,若能得见到贵教王大教主,博他的高兴,得一大大的奖赏,还得多谢萧先生引荐之德呢。”

少冲道:“然则萧先生又为何急着上峰?”萧遥道:“昨夜我仰观天象,其时明月在天,忽有慧星疾扫而过。夫专诸之刺王僚,彗星袭月,此乃不祥之兆!我怀疑徐鸿儒已回到闻香宫,图谋篡夺教位。白莲教大业不能毁于徐鸿儒之手,我等须及早回宫阻止。”

少冲道:“看来姓陆的对萧先生也有所防备,居然不让萧先生上峰。”萧遥干笑道:“我等为谁辛苦为谁忙?姓陆的不识好人心,又兼狂妄自大,免不了栽在徐鸿儒手中,那时方后悔不听我萧遥之言。”

原来陆鸿渐认为九散人上峰虽无不良居心,但他向来自负,耻与为伍,就算徐鸿儒真有谋逆,他也不想倚九散人之力。何况九散人系王森旧人,当下虽无异心,指不定将来旧事重提,又生变故。于是命两位部首召集部下驻守鬼村待命,又叫人把九散人拦在峰下,自己独身上了峰。

少冲道:“既然咱们已坐到同一条船上,还请萧先生多多照拂,免得我还没与徐鸿儒对决,便先死在这姓陆的手中。”萧遥轻摇鹅毛扇,似笑非笑的道:“你以为普天之下,便只有你才能对付徐鸿儒?”

少冲暗骂萧遥滑头,明明利用自己为他卖命,却又装着自己无关紧要的样子。一边又暗暗自责,竟然鬼使神差的听他摆布。

此时又有一彪人马赶来,一看正是陆鸿渐、猛似虎、都大元及十几名手下,萧遥奇道:“咦!姓陆的不是赶在咱们之前入宫了么?何以反倒落在咱们后面?”

陆鸿渐走路一瘸一拐,到了近处,指着萧遥道:“萧遥,你未得准许擅自上峰,还带着一个极度危险之人,意欲何为?”萧遥道:“少冲一意报效我教,立功心切,行事未免有失分寸。如今正逢多事之秋,我教用人之际,不宜过于严苛。何况少冲兄弟为爱而狂,正如当年右护法冲冠一怒。”陆鸿渐道:“我因爱妻受辱,他碰了不该碰之人,怎可以相提并论?”萧遥道:“都是因情所动,为爱而战,以致离经叛道,如今徐鸿儒叛变,圣教主危在旦夕,覆巢之下,右护法还有闲心纠缠圣姬之事。徐鸿儒乃我等共敌,何妨抛开嫌隙,共同对敌?”

陆鸿渐隐约猜知萧遥找来许多帮手,意图为王森翻案,九散人也是王森的旧人,以他当上右护法应有的慧力,不会想不到九散人此行上峰,名是除逆讨贼,实则借机巩固旧派势力。到时除去徐鸿儒,又会有新旧之争,白莲教又将内斗不息。陆鸿渐忠心新教主王好贤,自然不得不防。却也无力再与少冲纠缠,只是哼了一声。

萧遥向他关切问道:“右护法的腿受伤了么?”陆鸿渐气咻咻地不说话。都大元道:“右护法在万虫谷掉入一个陷坑之中,幸好我与猛部首打此经过,才得以相救。”

堂堂陆大护法中了机关陷阱,当时情状之狼狈可以想见,好几人听了都笑出声来,被陆鸿渐怪眼一瞪,立时掩了口。陆鸿渐道:“老子在这要路上走了无数回,一草一木闭着眼睛也能数清。这陷阱是新挖的,肯定不是为了对付五宗十三派。待老子见了徐鸿儒,定要问个明白,这件事是不是他叫人干的,不敢跟老子光明正大打一架,竟然用下三滥的手段暗算老子。”

刀梦飞嘲讽道:“右护法要论打架是一把好手,要论计谋却要差姓徐的一大截了。就算兴师问罪,也不免有心无力。”

陆鸿渐听了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刀梦飞提着前面的断桥,道:“右护法若能飞过去,刀某便真的服了你。”

陆鸿渐走到崖边看了看,骂道:“他奶奶的,谁敢把桥拆了?”作势欲跳。都大元忙拉住他道:“右护法万不可逞强,这距离少说也有十丈,没人能凭空跳得过去。待属下找来绳索,搭起绳桥,便好办了。”

陆鸿渐刚才只是受不了刀梦飞之激,冷静下来也知非己所能,不禁有些后怕,刚才要真是踊身一跳,此刻只怕已摔得粉碎了。

这断崖宽有十余丈,轻功再高也无济于事,连自负轻功了得的烟花娘子、黄眉和尚等人瞧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远望云雾飘渺,飞来峰如悬浮云端,峰头宫殿嵯峨,日光下金光灿然,如九瓣金莲在云蒸霞蔚中若隐若现,仿佛天外神山,又似海中蓬莱仙岛,奇峻缥缈。如今断了铁索,如断了缆绳的大船,在云海中飘荡不定,几欲飞去。

这时忽然一团黑云飞来,天色陡然变暗,虽是白昼,如同夜晚。飞来峰如断头台高耸,天空乌云笼罩,鸦鹘低旋。太阳被黑云所遮,起初只从狭缝中透出些光芒,后来似乎有一团火焰在背后燃烧,黑云如烧红的木炭头,渐渐变成红彤彤的,天尽头如一片血红海洋,波涛汹涌。

萧遥忧心忡忡的道:“明暗之争已至紧要关头。此时黑暗占了上风,恐怖大劫即将降临,如不能提前进入芙蓉城,咱们都将成为劫灰。”

白莲教教义认为,世界无处无时不是明暗两宗相斗,青阳之际,燃灯古佛主宰一切,尚无天地,唯有明暗;红阳之际,释祖主宰一切,黑暗渐占上风,形成“大患”,这就是所谓“恐怖大劫”的来临,这时弥勒佛就要降生了,经过双方的决斗,最后光明驱走了黑暗;白阳之际,则由弥勒佛统治,明暗各复本位,明归大明,暗归极暗。人们如果信奉白莲教,就可以在弥勒佛的庇佑下,在大劫之年化险为夷进入芙蓉城,免遭劫难。待彻底摧毁旧制度,破坏旧秩序后,即可建立新的千年福的境界,那时人们就可以过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了。

众人一听萧遥之言,才感到事态之可怕超出了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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