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听到动静，走出院子，看着被捆的手下，眼神冷得如同冰：
“回去告诉你主子，靠山村的地，靠山村的筐，都容不得他撒野！再敢来，别怪我不客气！”
手下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跑了。
月光下，莫沉继续编筐。
柳条在他手里越来越听话，筐的形状也越来越规整。
秦时凝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指尖的薄茧，突然觉得，这糙汉味十足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让她心安。
“明天，”她靠在他肩上，“教我学雪国的礼仪吧，下次国王皇后来了，我总不能还是这副样子，总要进步一点。”
莫沉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不用学，在靠山村，你这样就最好！不过……”他笑了笑，“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天刚亮，秦时凝就被王大娘拍醒了。
老太太举着件藕荷色的绸衫，眼睛亮得如同藏了星子：“快穿上试试！这是莫沉今早去买的，说让你学礼仪时穿！”
绸衫的料子滑得如同流水，领口绣着细巧的谷穗纹。
秦时凝往身上套时，指尖都在发颤——
她穿惯了粗布褂子，突然换上这么软的料子，倒如同浑身长了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别扭啥？”王大娘帮她系好腰带，往后退了两步打量，“好看！比县城里的大小姐还俊！”
莫沉走进来时，正撞见秦时凝抬手理袖口，绸衫的袖子滑下去，露出半截皓腕，腕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谷糠。
那点粗糙的黄，落在细腻的白上，竟比任何装饰都动人。
他喉头滚了滚，把手里的礼仪册子递过去：“这是母后让人画的，说照着做就行，不用太拘谨。”
册子上的小人画得憨态可掬：
见国王要弯腰行礼，幅度不能太大，如同拾谷穗那样自然；
给皇后递东西要用双手，如同捧着刚出锅的馒头那样稳当；
说话声音要轻柔，如同春风拂过麦田那样舒服。
“这哪是学礼仪，”秦时凝翻着册子笑，“倒如同是在学种地。”
“母后说，”莫沉坐在她身边，指尖点着画册上的小人，“雪国王室的礼，是让人舒服，不是让人受罪的，就如同靠山村的规矩，见面问吃了没，不是客套，是真心惦记。”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汽车声。
皇后派来的礼仪嬷嬷到了，穿着青布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却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刚烤的麦糕……说是路上饿了，垫垫肚子。
“王妃不必紧张，”嬷嬷笑着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却没有半分疏离，“皇后娘娘说了，学礼是为了让人更亲近，不是为了生分。”
她教的第一课，是问候礼。
不用屈膝，不用垂首，就如同见到熟络的乡亲那样，先笑一笑，再微微点头，嘴里说句您来啦，自然得如同吃饭喝水。
“您看，”嬷嬷示范着，“比弯腰鞠躬省力气，还透着热乎气。”
秦时凝跟着学，起初总忘了笑，表情绷得如同晒硬的面团。
莫沉在旁边憋笑，被嬷嬷瞪了一眼：“殿下该多帮帮秦小姐，夫妻间相互搭衬，礼才显得真。”
莫沉赶紧凑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心：“别紧张，就当是见李大叔。”
指尖的温度熨帖过来，秦时凝突然就放松了。
再行礼时，眉眼弯着，如同刚收完谷的农人，带着满足的暖。
嬷嬷教奉茶礼时，用的是王大娘的粗瓷碗，里面泡着靠山村的野茶。
“递碗时，手指别碰碗沿，如同递烫手的贴饼子那样，自然就端对了。”嬷嬷说着，示范着把碗递给莫沉，“您看，既体面，又实在。”
村民们围在院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这礼学的，咋跟咱平时待人似的？”
“秦丫头穿上绸衫真好看，如同画里走出来的！”
“我看那嬷嬷也不赖，没架子，还吃了俺家俩麦糕！”
男人的眼线混在人群里，把这一幕报了回去。
男人正在试新做的蟒袍，闻言冷笑：“装模作样！一个泥腿子，学再多礼也成不了凤凰！”
他对着手下阴狠道，“去，把那礼仪册子偷来，再散播谣言，说她学礼是为了攀附王室，忘了本！”
手下领命，趁着嬷嬷去茅房的空档，溜进院子想偷册子。
刚摸到窗台上的册子，就被虎子撞见。
小娃抱着他的腿大喊：“抓小偷！有人偷秦姐姐的画本！”
莫沉和王二狗冲出来，三两下就把人按住了。
册子掉在地上，散开的纸页上，嬷嬷画的小人还在笑盈盈地行礼。
“又是你家主子派来的？”莫沉踩着那手下的背，声音冷得如同结了冰，“三番五次来找茬，真当我们好欺负？”
手下吓得直哆嗦：“是……是大人让我来的……他说……说秦小姐学礼是假，想当王妃是真……”
这话如同块石头扔进人群，村民们立刻炸了锅：
“放他娘的屁！凝丫头是那样的人？她就是王妃！”
“就是！莫沉是王子，那时凝就是王妃！哪里还用想当王妃？”
“我看那男人才是嫉妒，见不得咱村好！”
秦时凝捡起册子，轻轻拍掉上面的土。
她走到那手下面前，声音平静却有力：“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学礼，是为了让皇后娘娘来的时候，觉得亲切；”
“是为了让靠山村的规矩，能和王室的礼融到一起，就如同玉米面掺麦粉，蒸出更好吃的馒头。”
她顿了顿，举起手里的册子：“至于当不当王妃，我不在乎，我是莫沉的妻子就够了。”
“我在乎的是，靠山村的人能吃饱穿暖，在乎的是……”
她看向莫沉，眼里漾起温柔，“能和在乎的人，好好过日子。”
莫沉的心跳漏了一拍，上前握住她的手。
阳光透过院门口的老树，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洒下斑驳的光，如同撒了把碎金。
嬷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对王大娘说：“王妃是个通透人，比某些人强多了。”
下午学宴客礼时，嬷嬷干脆把课堂搬到了晒谷场。
村民们搬来长桌，摆上刚蒸的馒头、新腌的黄瓜，还有雪国的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