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三天前。
黎青羽正在那间炼丹房内炼制天阶丹药，整个过程聚精会神并未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有没有什么变化。
在这种独立的高档炼丹房内，一般人很少会关注周围的环境问题，毕竟店主会帮他们把这些东西全都考虑完全，要知道会租借这样等级炼丹房的炼丹师放在哪里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哪敢怠慢？
所以当她发现这间房安静得有点异常时，已经是炼完一炉丹药准备装瓶的时候了。
虽然炼丹房很安静是正常现象，但是就连地火炉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太违背常理，在发现异常的同时，黎青羽就捏了一个防御灵诀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把刚炼好的丹药往储物戒指里一放就跳了起来准备靠在墙边。
然而她刚一转身就被眼前的人吓得浑身僵住，连手指都不敢动了。
来人一袭白衣脸上挂着让人看了心里发寒的微笑，没什么感情的眸子正盯着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她背后看了多久。
“师师师师师师傅……”黎青羽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已经僵硬了，眼前阵阵发黑，不明白为什么卫离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多年未见，见到为师你好像并不开心？”卫离眼睛一眯，笑意更深。
看到他脸上的微笑，黎青羽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想哭却哭不出来。
师傅以前不会这么说话的啊，为什么现在开嘲讽开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我宁愿你跟我发脾气，也远比现在这样让我心里好受啊！
“我没没没有……”
卫离看了一眼她身后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炼丹炉，然后把视线放回到她身上：“虽然这些年没有接受为师的教导，但你的进步却堪称神速。想必教导你的人一定比为师更厉害。我还在想为什么一个草木之灵在现在这个环境下会这么安然的成长起来，原来你出身魑魂岭，不过既然已经回去了，为师很好奇你又跑过来的原因？”
我说我想你了你会不会放过我？
黎青羽脑子一片木然，虽然知道卫离大概是通过那个炼丹炉误解了自己的来历，但她根本不敢解释。先不说她解释的话卫离会不会相信，起码她觉得如果有魑魂岭在背后当虎皮大旗。大概卫离也不会随意拿捏她了吧？
见她不敢吱声。卫离又笑了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回到这边来，为师收你做弟子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的教导过你，心中甚是愧疚。决定以后好好的补偿你，从今天开始，你就贴身跟着为师学习吧。”
说完，卫离一抬手就先将那个炼丹炉收到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内。然后单手一划限制住了黎青羽的行动，拉着她就准备走。
心里一紧。黎青羽刚才还僵着的舌头突然能动了。
“等等！”
“嗯？”卫离看着她，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的决定毋庸置疑，你如果想说不跟我走的话还是算了。
被他这么盯着，黎青羽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但要说的话还是得说。
“我在这里还有同伴，既然要离开，还是给他们留几句话比较好。”
卫离嘴角一挑：“然后再让他来救你？”
“……”听卫离提到俞琛。黎青羽突然有些头痛。
如果说如今的俞琛对自己还是以前那样，她说不定真的会留下一些讯息让他去靖南山救她出来。可是现在……
两秒钟后，她做出了决定：不给俞琛留信息了，自己闯祸是事实，跟着卫离回去解决问题说不定以后还能回到前一世时那样的关系，正好借这段时间让俞琛清醒一下，也让自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到底该如何处理与他之间的关系。
于是她摇摇头掏出那个罗胤留给她的传讯灵器递到卫离面前：“我什么话都不留，只让他们知道我是自愿离开的就行。”
他们？
卫离稍微惊讶了一下原来这个小东西的同伴不止一个，随手接过了那个巴掌大的灵器，然后就看到了上面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两个烙印。
清河谷的嫡传弟子？
之前那个是天璇峰的弟子，现在又来一个清河谷的弟子，小东西认识的人还不少啊。
感叹也只是一瞬，大势力的弟子又怎么样，他并不需要在意，于是随手把那个灵器放在桌上，他便带着黎青羽离开了这间炼丹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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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南山这两天的氛围有点奇怪，而这一切都是从两天前卫离回山开始的。
大约十年前甲佑拜入靖南山后，卫离就再没有收过弟子，因此靖南山上的一代弟子数量就没有增加过，至于那位拜师没多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小师妹，许多人除了第一天见过面之外就再没碰过面，因此被提及的次数少得可怜，就连同时入门的甲佑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之外也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师姐。
于是当卫离拎着耷拉着脑袋的黎青羽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感到十分惊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回山，卫离就拎着黎青羽进了藏书阁三楼，然后再也没下来，让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弟子们心里痒痒的，不停的四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个中缘由。
最终，知道一点的孙师兄和戴师兄把当年的情况透露了出来，于是一群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小师妹闯了大祸啊！
可接着，他们又开始好奇，小师妹到底是闯了什么祸才会让卫离为了追她跑到乾元地府，甚至差一点就上天璇峰要人，而她本人更是一躲没了音讯，十年后才又被抓住。
这个问题戴师兄孙师兄同样不知情，于是大家就只能揣着疑问等着当事人从藏书阁里出来才好打听了。
而回到靖南山的黎青羽十分怀疑自己跟着卫离回来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毕竟任谁被丢进一个密闭的房间内和一脸面无表情的师傅呆在一起心里都会没有底的，更何况师傅把她丢一边后就自顾自的坐在那里看书，好像完全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一样，让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能蹲在那里可怜兮兮的等着他什么时候处置她。
谁知卫离似乎铁了心要为难她，居然在那里坐着看书看了整整两天，天黑了就拿出夜明珠继续看。就连看书的姿势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此期间。原本心里颇为忐忑的黎青羽渐渐平复了心情，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来的疑惑不解，再到最后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坐在那里盘膝修炼。
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也可以不理你，反正跑不了，炼丹炉也被你给没收了。只能修炼了。
直到第二天夜晚，卫离终于把手上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将它合上，抬眼望向盘膝坐在角落里的少女，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他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闭目修炼的黎青羽若有所觉得睁开眼朝他看来，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又慌乱移开了视线，赶紧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你对上古的传说了解多少？”卫离突然问道。
“嗯？”黎青羽茫然的再次睁开眼睛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上古传说的问题。
然而卫离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看着她。似乎很认真地就等着她的回答。
犹豫了一下，黎青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了解的并不多，也就是一般人都知道的程度。”在那基础上再加一点神农轩辕氏的故事。
“那你对坤祖了解多少？”
“坤祖？”黎青羽这下是真的想了很久才犹豫着开口，“只知道似乎是个女人，坐下有坤座三君，其中就有清河谷师祖‘洋君’洪源，然后在很多年前和乾祖一起失去了消息……”
“没了？”
“……没了。”
听到她的回答，虽然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她能感觉到卫离的情绪似乎不高，于是心里的疑惑多了一分。
难道说卫离的师承与坤祖传承有关？
想到他和清河谷太上长老之间或许有什么别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毕竟清河谷是目前唯一能够确认真的属于坤祖一系传承的势力，相比乾祖的传承，不是用“凋零”就能形容的凄惨程度，作为徒子徒孙，他觉得悲伤也是正常的。
“你手里那件玉魂笺可是上古时期坤祖亲手炼制的灵宝，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居然对坤祖一无所知？”
黎青羽大张着嘴巴，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坤祖亲手炼制？灵宝？
骗人的吧？！
难怪师傅会对自己这么执着，原来自己不只是闯了祸，而且是闯了大祸，这样的东西随便放在哪个顶级势力中都是镇派之宝，结果却被自己误打误撞的据为己有，卫离没有立刻砍死自己把东西收回已经算是克制了。
不知道现在解释自己真的什么企图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巧合还来不来得及？
对着少女那双呆滞的眼睛，卫离的心情好了几分，把手中的书随意放在一旁的桌上，挥挥手将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子完全打开，盯着外面繁星漫天的夜空看了许久才说：“虽然传说中乾坤二祖是原荒二宗早开天辟地的同时创造的，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从当初的原荒世界诞生的生灵，而坤祖诞生比乾祖更早，当乾祖诞生的时候，坤祖座下已经有了坤座首君——‘暴君’炎珏。”
听到几乎颠覆了上古传说的故事，黎青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但实际上她觉得这样的故事有点荒唐。毕竟外面的传说是流传了好几百万年的，如果真的有错，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出来辟谣？坤祖一系虽然凋零，但并非没有传承，可是哪怕是清河谷教给弟子的也都是相同的内容。
是卫离在编故事。还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胡思乱想的黎青羽根本没有注意到卫离在说到暴君炎珏的时候，眼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波动。
“乾祖诞生后，坤祖还以为那是和炎珏一样的圣灵，于是打算让他成为自己座下第二君，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新诞生的小家伙实际上和自己一样，是高出一等的原始生灵。但不知为何比自己诞生晚了许多。于是在怀抱着多出了一位伙伴的喜悦中慢慢地指导他成长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乾祖，并在寻找到第二位圣灵的时候交给他成为了乾座首君，也就是呈君‘元沌’。”
呈君元沌……乾元宗的老祖宗？原来是坤祖寻找到的吗？
“刚开始元沌很不满坤祖将自己归到弱小的乾祖座下。几次三番的闹事，还差一点将当时还很脆弱的万灵大陆一分两半，如果不是坤祖力挽狂澜，现在万灵界应该有两块大陆。崇均湾就是当时大陆分裂又合拢后留下的痕迹。”
分裂大陆……黎青羽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上古大能们的实力，居然能够将这么大一块陆地给分成两半。坤祖也是个强人，裂开的大陆又被她给合上了？！
“不过乾祖毕竟是乾祖，虽然一开始很弱小，但是成长起来之后很快便与坤祖平起平坐。将元沌收服，当然元沌心里一直不平衡，好几次都想和之后出现的坤座第二君‘凭君’负衡互换位置。哪怕不做乾座首君都行，但最终没能成功。”
那个元沌性格还挺招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乾祖对这个心思一直在别人那里的首君怎么看，大概会很头疼吧？
不过……凭君负衡？真是个陌生的名字，好像几乎没有在传说中被提到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迹，还有之前的暴君炎珏，虽然名字被提及的次数很多，但都只是因为他是坤座首君，至于他为什么会有暴君的称号，又做了些什么事，传说都没有过多描述，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再往后，这个世界趋于稳定，乾坤力量渐渐平衡，原荒二宗丢下这个世界不知道去了哪里，乾坤二祖作为世界的守护者开始为这个世界的发展焦头烂额，如果不是座下共有六君分担，没有经验的他们早就手忙脚乱了。”
“在这段时间里，万灵界出现了许许多多惊才绝艳的圣灵，比如你们魑魂岭的守护者神农轩辕氏，那个时候，乾坤二祖相处和睦，大陆一派和谐，偶尔有些小矛盾也无伤大雅。”
“直到人族出现。”
说到这里，卫离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几分厌恶之情，但很快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如果不是黎青羽盯着他看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厌恶人族？
黎青羽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说卫离也不是人类吗？
她的视线放在了卫离的脸上，那如玉色的肤色实在不是一个正常人类应该有的，如果这样的肤色不是放在合婴期高手卫离身上而是放在一个普通人类身上，大概就算他的血脉亲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怪物吧？
如果卫离不是人类的话，这样的肤色就好解释了，不过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就没人对他的肤色起疑呢？
“一开始，乾祖对从自己诞生起就一直很照顾自己的坤祖怀有感激之情，在得到了和她相仿的实力后更是对她帮助颇多，即使元沌经常闹着要换主人也一笑了之，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说‘只要坤那边同意，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人族的出现而结束了。”
“人类原本是十分低等的生灵，对于那些一出生就拥有神通的圣灵来说，人类实在太过脆弱，随随便便跺跺脚就会死一大片，根本不需要投注太多的关注。”
“但心怀慈悲的坤祖却对这些弱小的生灵充满了怜悯，于是为他们量身打造了许多不同的灵诀，教导其中有天分的人类成为有能力的强者，让他们自己来保护自己，但因为人类实在太多，最后不得不把教导的工作交给六君。乾祖虽然对她的行为不赞同，但还是投注了力量支持她，敦促座下三君认认真真的教导那些人类。万灵界各大势力的雏形就这么形成了。”
促成这一切的都是坤祖？那为什么人类后来流传下来的传说坤祖的分量少的可怜不说，还把大部分功劳都归到了乾祖身上？
然而等这下文的黎青羽却看到卫离转头看向自己，大概是因为天黑了房间内的光线并不是很足的缘故，他的眼睛居然是暗红色的，里面好像翻滚着炙热的岩浆。隐含着的愤怒一旦爆发出来绝对能将她烧的连渣都不剩。
可是不知为何。虽然意识到卫离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可她的心里却一片平和，甚至能够冷静的与他对视。如果不是理智还在，估计下一秒一些安慰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这种情况下她哪里有立场去安慰卫离？恐怕一开口就真的引火烧身了吧？
卫离转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能看到和之前一样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神，但当真的和那双略带墨绿色的眸子对上后，他却愣住了。
这样平和温暖的眼神。他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了？
自从……
卫离强行中止精神的恍惚，再次看向少女。就发现刚才看到的应该是错觉，这个小东西现在怕自己怕的不行，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
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卫离收回目光。继续讲刚才没讲完的故事。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勤奋的人类也确实做到了有能力保护自己，可是人类繁衍速度实在太快。即使是那些能力强大的人类在繁衍后代的能力上也远远超出了其他圣灵，不过万年时间。人族就遍布整个万灵界，强者也一个个成长起来，渐渐威胁到了老牌强者们。”
“但这并不是灾难开始的原因，毕竟这些圣灵们对人族有着极大的恩情，他们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所以大家相处的还算不错，但是随着人类数量逐渐增长，成为强者的人类越来越多，万灵界可供修炼的资源越来越少，那些习惯了大手大脚的圣灵与人族之间终于爆发出了矛盾。”
“当矛盾双方找上乾坤二祖后，对这些琐事一向不感兴趣的乾祖就把问题踢给了坤祖解决，而坤祖做出的决定很简单，那就是限制人族繁衍，并且限制人族强者过度的使用资源。”
“其实坤祖做出这样的决定十分好理解，毕竟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就是人族过度繁衍还有人族强者发展太快，圣灵的数量并不多，在人族出现之前再怎么浪费资源万灵界依旧是修炼者的天堂，所以只要限制了人族，矛盾自然就化解了。”
“可是人类却不这么想。”
“他们认为即使是教导他们的坤祖终归还是偏心那些天生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灵的，坤祖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是明证，所以原本对他们有恩的坤祖就是在不满他们渐渐强大，所以在他们和圣灵之间做出了选择，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恩人瞬间变成了仇人，人类决定推翻坤祖这座挡在他们面前的大山，他们认为只要人族的强者成为能够主宰一切的至高存在，命运只有掌握在本族人手中，人族的春天才会真正到来。”
“于是战争理所当然的爆发了。”
“知道人类的想法后，坤祖十分愧疚，觉得是自己没有考虑到人族的想法，于是并未对人族下狠手，只不停的派人给他们讲道理觉得他们总会想通，可她终归是低估了人族的自私程度，自以为了解了一切的人族哪里会听这个反派的话？更是觉得她居心不良，想要从思想上软化人族，于是变本加厉的发起攻击。”
“这场战争持续了好几万年，人族不断地挑战坤祖，不断的败退休养生息，然后再发起挑战……终于，坤祖厌倦了这样的情景，也终于对人族死心，决定追随原宗荒宗的足迹离开万灵界，得知这个情况后，乾祖欣然同往，在走之前还顺手把人族给打了个半残以报复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没想到这笔账却被人族记在了坤祖头上。”
“二祖失去音讯之后，那些上古圣灵们也渐渐隐匿了踪迹，人族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万灵界的主宰，可是最后却愕然发现，现实与想象的差距太大，人族不但没有更进一步，反倒越来越倒退，终于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发现能弥补的人已经消失了好几十万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