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晚河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有些摇晃。
白潞安扶住她，把她带离了船舱。
两人又坐摆渡船回到岸边，马儿还在柳树下吃草刨土，而旁边排列了一队卫兵，见到王爷来了，整齐地单膝跪地行礼。
甲胄摩擦声破坏了这清江画舟水月夜的静美，打断了远处丝竹歌舞的绵绵温柔，把元晚河灯暖酒醉中又拉回现实。
她心中最后一点意趣也丧失殆尽。
“你有点醉，自己骑得了马么？要不要和我同骑一马？”白潞安问她。
她不说话，兀自走上去，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以前在军营，打仗之前为了壮胆，经常喝得醉意盎然，照样纵马奔袭，一点也不受影响。
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绝技之一。
回去的路朝东，一路都能看见月亮。这晚的月亮极美，浓郁得像一枚蛋黄，形状不是很圆，一边是完满的圆弧，另一边有些瘪，却是这一点点缺陷，显得更自然。
过于完好美满的东西，不会是好东西。
白潞安见元晚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月亮看，就问她：“想家了？”
她说：“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想起来后天是中秋。”
“哦，我从来不过中秋。”她依旧盯着月亮的淡淡地说，“十五岁以后，似乎每个中秋，都恰好不在朔都，慢慢也就没有过中秋的习惯了。”
白潞安道：“怨我，今年又没让你在家乡过上中秋。”
元晚河却笑了：“说什么呢，在这里跟你过中秋，不比在朔都和元尧那个死变态过中秋要好个千百倍？”
白潞安眼眸中有了一抹亮色，月光终于透照进他的眼底。他的神情也温软起来：“你愿意以后都和我一起过中秋？”
元晚河把目光从天边月亮移向身边的男人，她清明的瞳仁中看不出一丝半缕的醉色，让人觉得她现在是在用心和他说话。
“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你帮我戒掉了药毒，让我获得了重生，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现在还跪在元尧面前为了一粒斩忧丸而摇尾乞怜呢。”
她认认真真地望着他：“灵扬，真的谢谢你。”
他的笑容终于如昙花般肆无忌惮地在夜风中绽开，舒畅开怀。
“愿意为公主殿下效劳。”
然后又郑重加了四个字：“一生一世。”
她欣然：“那本公主就敬谢不敏啦。”
回王府的后半程路无比轻快，一场由于妻子闹着去逛妓院而引发的夫妻矛盾被险险化解。
毕竟，新婚第一天应该在相敬如宾的和平幸福中度过嘛。
但是引发这次小矛盾的根源已经暴露出来，而两个人最后都回避了它，并没有直面它的勇气。直到很久以后，他与她相隔千里望着同一轮明月，心中难免同时涌起浓浓的怅憾——
如果当时……
罢了，没有如果。他和她，因为谁也不会向谁妥协，所以悲剧早早就写定在命运之簿上。
谁也，没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