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炖豆角，土豆炖茄子，土豆炖笨鸡肉……
满桌形形色色的土豆菜，如果让一个吃饭挑剔的人撞见，比如王征，有倒胃口的可能。
现在独自享受海鲜大杂烩的王征同志，将视线集中在面前的小灶盘里，偶尔夹一块土豆“中和口味”。
而赵常山则与其截然相反，盘子里，不管什么，只要入口，全都津津有味咀嚼，好像佟桂花跟徐秀清是特级大厨，把相同的土豆，做出了另一番绝美滋味。
两碗米饭，一瓶啤酒，赵常山打了一个饱嗝，道出“我最喜欢吃农家饭了，谢谢大姑和伯母”的感谢后，退下饭桌。
长辈们询问“吃饱了吗”，赵常山微笑点头答应，佟璇的笑容比吃了蜜糖还甜……
王征看完这一切，顿时没了胃口。
天选之人？
怎么感觉我跟他之间有无法调节的矛盾？
才见面多长时间，是我想多了？
……
王征想了很多，却一直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
最后，王征随便找了些理由。
或许他的名字叫赵常山，恶心、庸俗；
或许因为他，把卓凡赶走了，怪不得最近人家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一个穷学生，能有什么本事！”
王征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本事倒不是没有，最起码力气大、会和泥、砌墙手艺好……
晚饭后，刚把桌子收好，村民造访，一堆朴实好客的村民，也不管黑天白天，前来欢迎回家的亲人。
一波没走，又被另一波堵在家里，讲几句话自觉倒位置……
前后一个小时左右，估计整个村能走的跟佟卫国年龄相仿的村民悉数到访，赵常山和佟璇忙得不可开交。
招呼客人？
对！
赵常山是村里的新人，得到关注理所应当，所以，每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赵常山都用尽全力把他们记在脑子里，如何按辈分称呼，对自己的评价等等。
当得知在校学生身份，仅有几个农村妇女，一看就是嘴皮利索，经常喜欢跟别人唠家常、探寻人生，露出嘲笑的表情和眼神，其余大部分要么一副羡慕的神色，要么直呼出来“有出息”，甚至“出类拔萃”之类的好词好句。
“别以为他们真的来看你，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见没有麻将局，还不得找个理由全身而退？”
佟治国看不惯，给赵常山解释一番，第一个回家睡觉。
“麻将局？”
经过了解，佟璇告诉他真实情况。
孙仲秋家，是远近闻名的麻将窝，暖和、设备，使他家招揽村民集合的决定因素，刚才至少有十个人为此而来。
对于这种农村普遍的娱乐形式，王征十分喜爱，只是他有自己的专场，对这些金钱底数过低的场次不屑一顾罢了。
拜访队伍最后，与上一个队伍相隔五分钟，一个裹着军大衣，满脸皱纹，看上去相表情极为严肃的男子，进屋坐在炕头一言不发，黑眼圈特别浓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移动。
“老迟？”
上厕所回来的佟卫国看见男子，情绪十分激动，“斌子，你不是去城里，明天才回来吗？”
“我上午就回来了。”
迟斌双手捂着炕沿，情绪不高地回答道。
“你跟成伟吵架了？”
佟卫国感觉有点异样，于是大胆猜测道。
这回，迟斌没有回答，只是感叹道：“孩子大了，有主心骨，怎么可能听咱们这些老古董的意见？”
望了一眼佟璇，迟斌接着说道：“还是闺女好啊，父母的小棉袄，女婿更是一表人才！”
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只一会儿工夫，赵常山始终泛在脸上的微笑，令迟斌印象深刻，尤其跟自己儿子比起来，光从音容笑貌上，便千差万别。
“从小，成伟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要有耐心，慢慢引导，肯定有让你满意的一天。”
根据脑海中的印象，佟卫国还是猜测的成分居多，毕竟几年没有近距离接触，什么评价均略显苍白。
这就好比大龄青年的营救行动——介绍对象，长辈作为媒人，嘴里的妙语连珠、各种优势，实际上多半要大打折扣，折扣后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细致了解，才能确认相亲对象的本质。
什么人品好，什么知道疼人，倒并非故意虚假瞒报，而是时光变迁，人都是在不停地变化之中。
“成伟大学毕业半年多，还是想在大城市工作？”
听到大哥还挂念着，迟斌略显激动地点头，一边点，一边叹气，充斥着满腔的无奈与心酸。
“半年没有稳定的工作，业务员、销售经营甚至客户经理，换了一个又一个，职务名称越来越大，打三天鱼晒两天网，一直重新开始，能有什么前途？”
“与所学设计专业不对口，很难有稳定的机会，我想求哥哥嫂嫂帮忙物色一下，你们在大城市，机会多……”
迟斌越说声音越小，三句话句句不离儿子的工作，本应与老兄弟间寒暄温暖的举动，苍茫骤变。
儿时最好的两名同床好友，一位出国淘金，尽管样貌变化不大，但总有一种疏远的感觉。
另一位大半生就为了这么个儿子吃苦受累，到最后还得通过祈求谋求新生活，佟卫国心里哪能好受？
都说养儿能防老，到头来还没有一个姑娘省心，这辈子失去了多少应有的快乐？
“我让S市的朋友帮忙了，估计年后就能有消息。”面对可怜兮兮的迟斌，佟卫国拿出一句最安心的话语。
很可能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至少没听到委婉拒绝，迟斌一下子来了精神。
几个月以前，在电话里隐约透露一次，随着迟成伟越来越离谱，迟斌终于鼓起勇气发出求救信号。
求人需要挺着老脸，脸皮也要跟着有一定的柔韧度，不能像鞋拔子拉得捞长，更不能笑得像花朵盛开。
迟斌控制力度的角度还算准确，至少在真挚的友情中，经得起推敲与检验。
就在迟斌静候下文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刚刚落座的徐秀清脸色不对，并且死死盯着佟卫国。
“完了！”
迟斌一阵哀嚎。
活了半辈子，这点事儿看不懂他就白活了。
明处顾忌老公颜面，不会当场发飙，可背地里呢？
谁能知道佟卫国收到多少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