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老太爷的车祸发生的很突然。
当然，只要是车祸，都是突然的。
但这份突然，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天命难违。
在德顺说完全部经过后，李偲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谋杀？”德顺张大了嘴，瞪着细小的眼睛，怔住。
他看了看李偲，又僵硬的扭头看向吉祥。
“吉祥啊……我是不是听错了……我……”
吉祥苦笑着摇了摇头。
“谁……是谁要害老爷？”德顺迷茫了一瞬后，眼中闪过锋利的光，“寒立诚，一定是寒立诚！”
李偲扬起眉尾，似是意外，又似预料中。
在她确定寒老太爷的车祸是人为而非横祸，心里便已经迅速排查出一份嫌疑名单。
排在名单最前头的，便是寒立诚。
只是她没想到，德顺会第一反应说出寒立诚的名字。
“为什么会觉得是他？”李偲问道。
德顺眯紧了双眼，视线锁定在虚空中的某一处，仿佛能从中刺出猎物一般。
“老爷已经决定，这次寒榵小少爷回来，就正式将家主之位交到小少爷手上。这件事虽然还没完全对外公开，但是那天老爷让我去拟定宾客名单的时候，寒昊少爷经过书房……他绝对是听到了！虽然他矢口否认，坚决说他刚刚才路过。但是我敢肯定！他早就站在书房外头很久了！他手里的咖啡一点热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咳咳咳……”
李偲对吉祥微扬了下巴，吉祥走到的顺身边，拍了拍他后背，劝道：“你啊，年纪不小了，遇事不要太激动，年前的咳嗽到现在都没好透呢。”
“我不……咳咳咳……”接过吉祥递过来的热水，德顺缓了缓气，失笑着摇头，“我不激动能行吗？老爷现在还在医院，生死未卜，我……我应该去守着老爷的啊！”
寒老太爷出事的消息传来后，李偲第一时间打了电话让德顺打车到这里。
那时她还不能确定车祸是否人为。
但本能判断还是优先把德顺给保护起来。
毕竟如果是她去杀人，不会留下德顺，无论这人是什么身份。
“照你的说法，寒昊偷听到了老太爷跟你的对话，那么寒立诚自然是知道了。”李偲切换了电脑屏幕的页面，指着一个螺旋状的图，“虽然老太爷和你都觉得每天散步的路线是随机的，但那也一样遵循着一种规律。”
人的潜意识，没有完全的随机可言。
凡事落于行动，便契合一定的潜在规律。
“有心的话，想要预测出今天的行程并不难。”李偲指着螺旋体上的一点，“昨天你们去的是这里，对吗？”
见德顺震惊的表情，李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转过脸盯着电脑屏幕，陷入沉默。
刚才她说“有心的话”，那是修饰说法。
事实上，没有一定的专业性技术，想做到一点也不容易。
寒立诚想杀人，肯定是花钱雇杀手。
现在看来，这个杀手……并不是外行。
……
市中医院。
寒老太爷的手术终于结束。
从急救室出来，第一时间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现在不是探病时间，麻烦家属配合。”
“那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医生你起码给我们一个准数啊！”
“准数？什么准数？”刚结束近十个小时的手术，医生整个神情都是疲惫的。他捏了捏眉心，尽可能控制自己的语速，“病人现在仍然处在危险期，二十四小时内如果不能醒来，那么结果就只有两个，要么撑不过去，要么转入长期睡眠状态。”
“什么意思？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他年轻的医生和原先便守在急救室外的护士们，连忙护着医生主刀医生离开。
留下背后寒家众人，或谩骂指责，或唉声叹气，或低泣哽咽。
“榵榵，先回去吧，这会儿不让探病，你守在这里也没用不是？”祝子安耐心劝说着，十来个小时的干等，每个人都心力交瘁，纵然寒老太爷不是他的亲曾祖，自小到大的感情不是假的。他可以不理解别人，不可能不懂寒榵的心情，“这里是医院，重症监护室有护士和值班医生，我们站在这里一点忙儿也帮不上，回去吧。回去呗，要不去霸霸那儿……”
寒榵站在墙外，隔着玻璃，定定的看着里面被仪器包围的老人。
车祸。脑部有血块。
开颅手术。
手术开始没多久，发现血液中有毒素反应。
毒。
他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需要做的事情，需要调查的问题，还在等他。
“太爷爷，您等我。”
寒榵低声喃喃，覆在玻璃上的手指一根根收起，下一秒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犹豫。
……
寒家老宅。
所有人经过一阵兵荒马乱，终于各自歇下。
寒立德蹲在窗边，留了一条缝，兀自抽着烟。
一根接着一根，吸进了肺，转了一圈从鼻腔里缓缓喷出。
“……”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隐隐听着耳熟。
他捏着烟屁股，茫然的抬头看向窗外。
楼上？不对，这里是三楼，再往上就只有阁楼了。
……隔壁？
隔壁是莞莞的房间，这个点应该早就睡下……
不知怎的，寒立德鬼使神差的碾灭了烟头，站起身，贴着窗户缝仔细听。
“……确定？呵呵，我不信他……这人……”
许是夜风太盛，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但是声音确实是寒莞莞的没错。
他把窗户缝开得大了点，刺骨的冬风疯了一般拥挤进来，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风向似乎变了。
声音被一路卷着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吹牛不打草稿，我听医生说……还中了毒了呢！你介绍的这个家伙，肯定是骗钱的，嘻嘻，又是下毒又是开车撞，居然还没死……你说呢？我大伯气得差点打我！幸好我妈护着，不然那一巴掌下来肯定几天不能出去见人了。”
“嗳，不管他们的那些破事儿，咱们的那个弄好了吗？我可是把私房钱都给你了……已经出发了？不过那个李偲可是在家里呢，寒月雯现在不都住她家嘛，那人能行吗？李偲身手可厉害呢，今天把我大伯的保镖……嗨，我当然信你啦，咱俩一条船上的嘛，哎呀，你别生气嘛，太爷爷是死是活我一点也不在乎，现在不就是担心你们家找的那人实力不够嘛……”
寒立德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僵硬地失去所有知觉。
他突然想说，今年冬天的风，似乎特别冷。
彻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