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天师府。
李巾然与周归璨相对正坐，已经不能被叫做小丫头的女孩表情认真，却忍不住打哈欠。
“师父…我已经冥想了几个钟头了啊？”吃完午饭后，周归璨就将她带到授文亭内，让她准备放空冥想。
结果一准备就是三个钟头。
“你心不静，怎么学法？”若隐若现的圆形从周归璨身下散开，这圆从李巾然身下掠过。
资质虽强，但是玩心过甚。
“对了，你这幅身子我和你余师姨琢磨了下，应该是打通道脉后被激发出来的一种能力。”周归璨注视着李巾然，道童突然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着实有些不适应。
emmm…照这趋势下去这妮子再过段时间岂不是要长得比我高了？！
“师父…可是我没有感受到什么多余的力量，就是太阳照过来的时候，还有吃饭的时候…觉得很舒服，除了灵力还有这些反应就没什么了。”李巾然的脸上充满了茫然，她心念使动，幽蓝色的灵气从指尖迸发而出，凝聚成一束利刃。
以灵化刃，需要耗费数个月才能熟练掌握的技巧，李巾然吃完饭后看周归璨演示了一下就会了。
“你凑近点。”周归璨朝她勾了勾手，对他毫无戒备之心的李巾然“噢”了一声，整个身子朝他倾去。
柔和的手掌骤然化爪朝李巾然眼窝刺去。
这一瞬，李巾然回想起幻境中经历的画面。
长椅，烧红的铁链，双眼挖出，手筋挑断。
还有，周归璨拿着尖刀捅进她心脏时的表情。
淡漠，冷血。
尽管只是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一段记忆足以让李巾然痛不欲生。
于是乎，在周归璨出手的这一瞬，李巾然的眼瞳之中浮现出来的是根本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然后，像是刺穿整片苍穹的极光那般，如同白炽的力量与灵气贯穿气浪而出。
灼热的血液顺着手掌洒下，有一些溅到了李巾然的道袍之上。
“你看，这就是你体内觉醒的力量。”周归璨不以为然道，任凭手掌之上被割至露骨的伤口淌出血液。
“和光一样，什么东西都可以击穿，灵力只是你需要掌握最基础的一种能量，在你修炼完这些道术之后，你体内的能量也会变得越来越强。”
李巾然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周归璨。
“不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哪怕你资质再强，修炼这八门绝术也实在是登天之难，我和你余师姨想到了一个法子。”周归璨只管自己说着，同时手掌之上的血肉如虫般蠕动，这一个场景就和席酆通过富江修补自己的伤势一样。
“将你拉进我们的心神之内，道法啊道法，归根到底需要心内之法来加以运作，你将我们的心神体会都阅历一遍，也算是解一个燃眉之急，但最后的成就还是要看你自己。”
周归璨说完后，伤口已经完全愈合，除了手掌上依旧还残留着的血液，看不出他有什么事。
可李巾然依旧是丢了魂一样，愣住在原地，周归璨感到不对劲。
“小巾然？”他伸出被血液染红大半的手掌，面色诧异的朝她挥了挥手。
不是吧，难道破妄对她有副作用？
李巾然浑身颤抖的看着周归璨，那手掌之上的鲜血逐渐干涸。
莫大的痛楚从她的心脏与大脑传来。
“师…师…师父…没事”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想要努力露出笑容却是作出比哭还难看得多的表情。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从幻境中醒来后，李巾然有时变得比往常要更脆弱。
仅限于在周归璨面前。
（什么，你们想要师徒恋？这个还是得看我心情吧。）
“对不起…师父…我…”她崩溃地哭着，脑里不断回忆起幻境中自己被周归璨拿刀捅穿心脏的那一幕。
那是透彻心扉的痛苦，能够将她彻底击垮的恐怖。
这下换周归璨发懵了。
他曾想过询问李巾然到底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灭魂万象能够将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毫不留情地扯出来，并且在幻境中以最现实化的方式演练出来。
李巾然，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遭遇，他无法得知。
现在看起来，确实没有再过问的必要了。
看着大哭的李巾然，就好像是孩童最珍贵的东西被自己搞坏了一样，周归璨又是心疼又是觉得自己刚刚的举措确实太突然了。
沾血的手掌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向李巾然哭花的脸，替她擦干净眼泪。
“乖别哭了哈。”周归璨安慰道，李巾然强憋着哭意，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委屈，这一呛硬是呛出一个鼻涕泡。
“噗…咳咳咳！”周归璨差点就笑出了声，李巾然打小就长得粉雕玉琢的，现在模样变大了后越发的可爱。
“师父你还笑！”李巾然哽咽道，嘴角又马上下歪。
“我错了我错了…那你继续哭嘛。”
“呜呜…哇呜呜呜…”这下子，李巾然彻底的放声大哭，更是直接抱住了周归璨。
“哎…你这次可别再把鼻涕什么的弄到我身上了，师父那件衣服还没干呢。”虽是这样说着，周归璨却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养了这么个徒弟，也是挺好的啦。
一番整理之后，眼角还是泛红的李巾然嘟着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周归璨抚平了衣袖，上面还沾着李巾然留下的眼泪。
还有鼻涕。
大好的训练时间被周归璨自己搅黄，现在必须得动真格的了。
“好啦好啦，心情平复下来没？”周归璨双手一拍，两人之间凭空出现一间圆桌，桌上摆着两杯茶。
茶水腾出的白气飘渺升起，在朦胧之中，周归璨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幻。
宛如在身前，又宛如在李巾然身后，亦或是耳边。
“这是定魂水，方便你到时候能安全醒来，不然会在我的心神中迷了路，会被击溃魂识的。”周归璨解释着，同时拿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
“准备好后，就喝了它，喝完后你就进到我的心神之内了。”
“还是幻境吗？”李巾然的声音有些胆怯，对于先前那次幻境她很抵触。
“不是，只不过是让你以第一人称的角度，体会下我的过去。”周归璨说完后，将茶杯放下。
“巾然，师父问你个问题。”
“师父你说，巾然什么都会回答的。”
“别那么紧张，这个问题很简单。”周归璨摆了摆手，随即开口道。
“师父不问你在那幻境之中经历了什么，只是想知道那些事情对你来言是否无法承受，或者心怀余悸？”
李巾然听完之后，没有很快回答。
直到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巾然才开口道。
“也并非无法承受，只要想着那只是幻境，是虚假的就好。”
“这样啊。”周归璨挠了挠头，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你这次虽不是自己遭受的现实，但却是你师父我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事情。”周归璨说着，突然顿了顿。
“算了，你还是赶快喝吧，不然有人要怀疑我擅自在这一章出给自己加戏了。”
“喔…”李巾然拿起茶杯直接往自己嘴里倒去。
明明散着热气，喝进去却入凉水一般。
“味道挺不…”她还没将错字说出来，身形一顿陷入停滞。
周归璨见此，撤去圆桌。伸出手指在她额前点了一点。
“尽情地去看吧，你也该了解一下我的过往了。”
心神之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