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大人？”
子壮楞了一下，一头雾水地望着墨二。
车稳在旁边笑了笑，示意墨二把包袱交给子壮，一边对他说道，“这都十多天了，家主那边已经回了信，邑宰那边也松了口，一切事情都已经办妥了——风姓虎氏，子壮，恭喜你，你已经是马正司的野马吏了。”
“野马吏？”
一听车稳这么说，子壮就知道自己国人的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他心中自然是激动的不得了，手脚甚至都忍不住打哆嗦。
国人啊，这可是国人啊，这对于一个野民来讲，这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蒲城邑这所有的野村，自己恐怕是头一个了。
不过，这野马吏，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子壮一脸惊喜地把墨二手中的包袱接过去，车稳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野马吏呢，就是管理所有野马丁的人。专门负责做这件事的人，算不上官，所以是吏，和马正司的马士同级。以后马正司所有的野马丁，我就交给你了。”
说着话，车稳指了指子壮手中的包袱，笑得有些暧昧。
“包袱里有几套衣服，是柳叶这段日子给你准备的，可费了她不少心思。既然你身为马正司的小吏，无论是衣装鞋履，还是说话做事，自然都有些讲究了。不过，这也不急，慢慢来吧。”
这时候，车稳看到院子里的跛老爷子，连忙拨开子壮，弯腰低头，恭恭敬敬地给跛老爷子施了一个长揖礼。
“小的车稳见过老爷子。”
措不及防，跛老爷子下意识地拱手回礼。
忽然觉得不妥，他赶紧把手放下，深深地弯下腰，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们聊吧，老头子子年纪大了，身体撑不住，先回去躺一会。”
话一说完，他转过身，急急忙忙地走回了堂屋。
车稳若有所思看着跛老爷子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了子壮一眼，“子壮，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话一说完，不等子壮回应，车稳转过身，看着墨二，“你们两个人在这里等我。”
……
车稳和子壮一前一后，向村西的桑林走去。
车稳以前偷偷来找过一次子壮，就是为了那天晚上去流民村观战，所以对于这里也不是一无所知。
子壮看他一脸的严峻，知道他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好奇地看着他。
“风姓虎氏，风姓虎氏……”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桑林里的祭台边，车稳自言自语地说道。
“子壮，老爷子真的没有告诉你什么？他年轻的时候是从何处来到了桑林村，为什么来到了桑林村，又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
子壮心里一惊，知道车稳对自己祖父的身世有了怀疑，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车稳，你想多了。”子壮“若无其事”地干笑了两声，“我祖父本来脑部就受了重伤，记忆力有些问题。他来到桑林村的时候，脚又受了伤，昏迷不醒，费了好大的劲才救过来。四五十年过去了，他在桑林村里可是人畜无犯，是村里人都交口称赞的好人。怎么了，你现在刨根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里，子壮的脸色忽然冷了起来。
“子壮，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车稳一看子壮不悦，赶紧解释道。
“风姓乃是上古大姓，源于太昊伏羲一族，以木德继天命而为地王。风姓的祖源地，应该是在如今的陈国之地——这么说，你祖父当年是从陈国来的？
子壮一脸的无奈，摊摊手，“这个……“
车稳饶有兴趣地看着子壮，接着问道，“或者说，不是陈国？天下现在尚存风姓四国，散居在泰山以南，依附于鲁国。他们虽然国小力弱，但也一直续祀太昊，分别是须句国、仼国、宿国和颛臾国。说起来，这四国之中，当以须句国地位最为高贵，当今鲁国国君的生母就是来自须句国。那么，你祖父有没有说，他是来自于这四个诸侯国中的哪一国？”
好嘛，这还越说越玄乎了，竟然还折腾出这么一串闻所未闻的国名出来。
子壮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
“车稳，你别问了，行不？”子壮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来了，“我已经解释过，我祖父脑袋受过伤，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这风姓虎氏的事情，他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当时催得急，所以我就告诉你了。现在再回去问问老爷子，估计他自己都忘记了。”
看子壮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车稳呵呵一笑，摇摇头。
“好了，好了，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你怎么还着急了呢？”
车稳倒打一耙，饶有趣味地望着子壮，“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甘叔涯走了，今天上午就走了。”
子壮心里一惊，紧张地望着车稳，“走了？跑了？”
车稳眯着眼笑，笑得有些古怪。
“走了就是走了，和甘家所有的家眷，一起到宋国去了——不过，子壮，你为什么认为他要跑？”
“呃，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不是说他家勾结了缉奴队么？”
子壮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赶紧辩解道。
车稳深深地看了子壮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子壮，你不要认为轻轻松松就能脱身，实际上要不是我表姐在后面极力斡旋，你这次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家主那边已经做了决断，甘家勾结缉奴队的事情就此作罢，不声张，也不追究他们的罪过，所以他们一家才得以平安离开蒲城邑。”
子壮点点头，也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甘叔涯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至于为什么蒲大夫会这么做，子壮就懒得琢磨了。
车稳忽然敛起脸色，一脸的郑重，“不过呢，我表姐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听好了。”
“咦？”
“我表姐说，无论是你，还是甘叔涯，都是聪明人，只有蒲伯文那个家伙是个傻子，所以他才被拽进了这浑水里，稀里糊涂做了替罪羊。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两个不会永远这么幸运。”
子壮皱了皱眉头，一脸的无辜。
“小主这是什么意思？青天白日，开始冤枉我这个好人了？”
车稳哭笑不得，一摊手，“我表姐说你自己心里明白，让我把话带到就可以了——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表姐说等我回去再和我解释。”
好嘛，这克夫娘们，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让子壮心里毛毛的。
“好了，现在就先和你说这么多。”
车稳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急着离开。
“最后一件事，子壮，因为你担任了野马吏，这北部荒原以后就归你管辖，我是不插手了。甘凤和一死，他的民正的职位就由马正蒲直代管。这民正大人的职位么，暂时由我担任。蒲伯文这个小子，托病不出，邑甲的事情也要我处理。”
子壮赶紧一拱手，一脸的狗腿子相，“这么说，你现在做马正了？”
嗯，车稳竟然哭丧着脸，无力地点点头。
“如果是好差事，马正父子岂能躲起来，早就像疯狗一样扑上来了。我做马正，你做野马吏。若是没有意外，郯国人一个月内就打过来了——倘若我们挺不过这一关，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