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壮和毛脸鸷他们已经劳累了一个晚上，片刻都没有歇息。
拓宽、加固地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不小心，就可能引起泥土坍塌，整个人都被闷在里面，小命恐怕也保不住。
獾叔当年拖着一条残腿，用了几年的功夫，竟然弄出这么一条地道来，而且居然活得好好的，真可谓福大命大，一般人比不了。
现在他们十几个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有人钻到地道的深处掘土，加固，后面的人则一个接一个，把一筐筐的泥土传到地道外，撒到稍远的地方去。
虽然这灌木林人迹罕至，但子壮他们也小心谨慎，处处留心，以防被有心人士发现蛛丝马迹，酿成大祸。
为了以防万一，地道口的外面，还专门留了一个流民在那里警戒，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贸然闯入灌木林，坏了他们的大事。
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些发白，子壮和毛脸鸷他们一个接一个从地道里爬了出来。一个个汗流浃背，一身的泥土。
“行了，再有这么两三天，这事情就该成了。”
毛脸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子壮警惕地扫了一眼毛脸鸷的几个手下，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
“鬼姑那边，真的会诚心帮忙，不会和我玩阴的吧？”
上次设计剿灭郯国缉奴队的时候，阴差阳错之下，子壮和鬼姑联手，在北部荒原杀死了她的丈夫，也就是缉奴队的“头鞭”畎狩。
不过后来鬼姑背信弃义，扣押子壮作为人质，让子壮怒不可遏，愤恨不已。
当时也是子壮恼羞成怒，想吐一口恶气而已，所以说了一些不经考虑的话出来，惹出一场不小的风波。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小主逃出蒲城邑以后，暂时没有地方可去，毛脸鸷建议送到缉奴队鬼姑那里去躲一段时间。
鬼姑现在已经是缉奴联盟的头鞭，在各个诸侯国都有关系松散的缉奴家族支持，实力不可小觑。
更何况，她现在和桑儿姑娘已经冰释前嫌，关系好的不得了，所以毛脸鸷才建议把小主暂时送到鬼姑那边去。
不过，子壮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害怕鬼姑那娘们再一次背信弃义，翻脸不认人，反而把小主当作人质，那事情可就糟了。
刚逃出魔窟，万一又一次跳进火坑里去……
看子壮一脸担忧的样子，毛脸鸷一脸的鄙夷，撇了撇嘴。
“你以为你自己面子有多大？份量有多重？”毛脸鸷丝毫不给子壮面子，说话非常刻薄，”鬼姑是冲着桑儿和我才同意出手帮忙，你以为自己的脸能有多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子壮脸色一红，也顾不得和毛脸鸷斗嘴，郑重地说道，“只要她不计前嫌，我以后一定记着她这份恩情。”
“你就拉倒吧，还真是大喘气，你以为人家鬼姑稀罕你？早就和你说了，缉奴队家大业大，还稀罕你去报恩？你能做啥？”毛脸鸷一点情面都不留，“上次那是畎狩威望不够，缉奴联盟的各大家族勾心斗角，心不齐而已，所以才让我们侥幸得胜。现在鬼姑做了头鞭，这可是她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威望和根基都在那儿呢，哪个家族敢不服？说起来，缉奴联盟的实力，恐怕比我们流民村还要强上不少。”
毛脸鸷倒也不是吹嘘，缉奴联盟的实力强大，连奕老爷子也不得不承认。
要不然上次他们也不至于困守流民村，不敢主动出击，事后还把所有的俘虏都给放了回去。
当然，当时也是为了能够及时赎回子壮，不过这也是原因之一而已。
毛脸鸷一锤定音，“总而言之，你答应人家的事情，你别反悔就好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和桑儿处理就是了，你就别添乱了。”
子壮一脸的尴尬，乖乖地点点头。
唉，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当初还是奕老爷子，还有鲁国缉奴家族的魏老爷子这两人尽力斡旋，鬼姑那边才松了口。
只要在六个月之内，子壮恭恭敬敬，诚心诚意地去给鬼姑当面道歉，把事情讲清楚，并得到其他缉奴家族的谅解，那么当日子壮那一番污言秽语，羞辱鬼姑的话，就可以揭过不提了。
“不仅仅是你嘴贱，你那点污龊心思啊，连桑儿都看不惯，让我也跟着丢脸！”
一提起这个，毛脸鸷赶紧后退一步，离子壮稍微远一点，就像是躲避瘟疫一般。
“噘儿姐才去国都几天，你就把小主的肚子搞大了，你对得起噘儿姐吗——别和我说你当时中了毒，啥都不知道，鬼才信呢。你这张嘴啊，以后让鬼姑怎么嫁人，连带我都被桑儿怀疑不正经……”
好嘛，蹬鼻子上脸，还没完没了了。
子壮一瞪眼，“都啥时候，还和我讲究这个！天要亮了，滚！”
……
毛脸鸷带着他的十几个手下匆匆赶往了流民村，子壮也离开灌木林，找机会去洗澡换衣服去了，灌木林里终于安静下来。
在他们离开一两刻钟以后，潜伏在灌木林里的丁圆润才敢活动一下身子。
整整一个晚上，他们五个人一动都不敢动，就害怕被毛脸鸷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行踪，那可就麻烦大了。
按照蒲伯文的吩咐，那些担心无法复职的邑甲全都行动了起来，兵分三路，把主要的精力都用来监视子壮的行踪。
一队人监视小桑林巫的院子。
一队人监视城西老市皮子的院落。
丁圆润的这一队人，一共有五个，主要是监视这一片灌木林。
灌木林和普通的树林有所不同，除了树种有所区别以外，主要是高度要矮得多，只有三五米高而已。
不过这样的高度，只要灌木丛够繁密，也足以藏人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獾叔当日敢把出口延伸在这里，子壮他们可以悄悄潜伏过来的原因。
对于丁圆润他们五个来说，昨晚绝对是意外的收获，却吓得他们尿都要出来了。
他们估计子壮进入灌木林以后，可能在里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挖掘地道。
为了不被子壮发现他们在跟踪监视他，丁圆润他们先一步进入了灌木林，搜索了好一阵时间以后，却是毫无所获。
正当他们心灰意冷，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巧发现子壮和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进入了灌木林。
丁圆润他们五个当时就吓得屁滚尿流，连脚都软了，赶紧找地方躲藏了起来。
子壮他们当然认识，那可是蒲城邑第一勇士啊，身陷郯军军阵，连杀四五十人。
毛脸鸷此人，他们也大概有个有个印象，好像是理正司的人。
毕竟他当初和彭昂一起出阵致师，当时也大有斩获，一看也是心狠手辣之徒。
至于毛脸鸷身后的那一群人，一个个大都膀大腰圆，面目狰狞，一看就不是善于之辈。
若是落到他们手里……
丁圆润当时眼泪都要下来，躲在一从茂密的灌木后，一动都不敢动。
更要命的是，子壮他们进入灌木林以后，一步步朝他们躲藏的地方靠近，好像专门是朝他们而来。
有那么一刹那，丁圆润甚至想拔脚就跑。
只是当时他心胆俱裂，全身都哆嗦，也爬起来逃命的勇气也没有了。
还好，子壮他们在距离他们十多步的地方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后，然后拨开一从灌木，开始有条不紊地钻入地道之中。
丁圆润瞪大了眼睛，看着有人不断地把泥土运出来，然后抛洒在远处，身子还是一动都不敢动。
一个身体粗壮，面色黝黑的汉子，一直在地道出口附近逡巡。
手拿一根大腿粗的黑木棒子，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动静。
整整一个晚上，丁圆润他们就趴在那里，任凭虫咬尿急，可连个喷嚏都不敢打。
等天色发白，子壮他们离开好大一段时间后，他们才揉着酸疼的身体，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地挪到那丛看似茂密葱郁的灌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