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了一整天的乌云终于支撑不住厚重的阴雨，大雨哗啦啦地倾盆而下将夜晚更笼上一层深色。
段以被困在楼下大厅没法走人却更加不可能折返回去，以往被回避的问题此时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他早明白的，祁仟跟自己不一样，他有完整的家庭，以后也会跟自己喜欢的女孩组成他们的小家庭，会有正常且幸福的生活。
而自己抱着那样龌龊的心思留在他身边，这一切到底算什么呢？
段以刻意找了大厅一个隐蔽一些的角落待着，要不是楼下门卫认识他，估计早把他当什么怪人给赶出去了。
祁仟他们下来的时间要比段以想象得快很多，外面还在下雨，出租车很快停在了外边，祁仟打着伞将两人给送到了车上又跟司机师傅嘱咐了几句这才折回了大楼。
眼见祁仟收了伞，段以下意识以为他要给自己打电话，一下脑袋短路也忘了自己手机已经没电关机，手忙脚乱地摸手机之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段以颤了一下，回过头对上祁仟那张皱着眉却依旧好看的脸。
“你躲这儿做什么？”祁仟语气不是太好，段以之前没跟他提过下午请假的事情，他本来还以为这家伙是要给自己弄什么生日惊喜，结果一回到家里段以没见着，反倒是在门口见着了许云清带了个没见过的小姑娘过来说是给自己庆祝生日。
许云清是知道自己不爱过生日的，以往也没这样过，这回还带了个女孩过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只是人毕竟都已经来了他也没办法不让人进屋，祁仟也只好先领着人进屋再给段以打个电话过去也好让他有个准备。没曾想人一直没回来，就连电话也打不通。
祁仟这边忙着应付自己亲妈和亲妈带来的相亲对象，好不容易把事给说开了，表示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段以却在这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那家位置距离这里并不算近的蛋糕店的包装盒。
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段以脸色却陡然变了把东西放下人就溜了。
一顿饭也吃到了尾声，许云清也只当事情真就跟段以说的那样并未多问，直到外边开始下雨，祁仟担心段以没地方去于是主动出声还叫了车把自己亲妈和那女孩给请回了家，折回大厅转了一圈便看见段以缩在一边角落里。
被抓了个正着段以也没法再继续躲下去，缩了缩脖子，“没……没躲，我就是准备出去转转来着，结果刚下来外边就下雨了，你怎么没留她们住下？”
祁仟瞥了他一眼，“她们住下，那是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啊？”
段以被噎了一下，祁仟又道：“还是说你准备咱俩一起睡？”说完他兀自点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这话听着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段以毕竟是个脑补能力不差的人，思维稍微发散一下便不可避免地跑偏了，整张脸顿时在自己的不健康思想下红了一片。
段以最后还是听话地跟着上了楼，一是他现在就算跑出去也没地方可以住，二是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还能陪祁仟一起过的生日了，多少要留下一些值得纪念的回忆才是。
“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把饭菜给你热好，再一起吃蛋糕。”
祁仟的态度过于自然，段以晕乎乎地点头往自己房间走去，伸手推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刚说过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又转过头来结结巴巴地圆：“不……不用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站在餐桌边的祁仟动作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道：“以你的动手能力做个能看的蛋糕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还能有空闲时间吃饭？”
段以只觉膝盖中了一箭，认命地进屋洗漱去了。
洗完出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热好了，段以磨磨蹭蹭半天才过去坐下，原本坐在沙发上捧着本书在看的祁仟愣是挪到了段以对面。
菜的样式还算丰盛都是单独拿小碗装着的，捧着碗吃了小半碗饭段以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菜估计是在他们开始吃饭之前就另外盛出来特意给他留下的。他本来就不怎么觉得饿，这个认知让他更是不知道再如何平静地跟眼前这人相处下去。
祁仟从小被父母教养得很好又或者说他骨子里就是个很好的人，不认识他的人一开始会觉得他待人疏离，而实际上他是个待朋友极好的人，这种好不仅仅表现在对处在困境中的人伸出援手之类，而更表现在细节上。
就比如给他另外留出饭菜这事，偏偏祁仟又是个不喜欢居功的人，所以也从未主动提起过。
要说除了当初一见钟情以外，段以大概就是被这样子的祁仟给抓得死死的，每次他生出想要逃离想法之时，祁仟不经意的举动又总能将他心里那团堪堪就要熄灭的火光给重新点燃，这一拖就是好几年。
段以既甘之如饴，却又恨对方不如索性给自己一个痛快。但这一切归根结底却还是自己的问题，没法怪到任何一个人头上。
“我妈知道你跟我住一起，她不会干涉我的私生活，带女孩子过来的状况不会再有下一次。”
“嗯？你说什么？”段以放下碗便听见祁仟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这些字他都认识，可组成一句话却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祁仟这语气实在诡异，就好像是在跟自己男朋友解释自己并不知情的父母自作主张安排的相亲一样。
祁仟将视线从书里上移到段以脸上，抿着唇没动作，显然不准备再说一次。
这样略带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两个小时后的吃蛋糕环节，两个没什么仪式感的大男人也没再过于折腾，把蛋糕摆上插上蜡烛便是许愿，祁仟双手合十闭眼许愿的模样是少有的虔诚，段以在一片昏黄烛光里看着那张心里在心里描摹千百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只可惜都说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验，即使祁仟耐心地将自己心意都妥帖藏好，第二天便找了房子要搬出去的段以也不会知道。
那天晚上祁仟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里许下的愿望只有一个：希望能跟段以永远在一起。
不管是以朋友，还是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