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他的身形方动，一道金色的仙泽忽然蔓延过来。
周遭的一切仿佛一下静止了。
“龙煜。”
水晶宫穹顶之下，青龙的身影忽然出现，他眉眼淡淡的看过来，素日里笼罩在他眉目间的那丝凉薄不知从何时起消弥了踪迹。
龙煜的身形顿住，对上青龙双眸的那一刻，悬在他身前的龙吟剑化做一道幻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琉璃宫外，乱做一团的南海众人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参见青龙尊主。”
这一声青龙尊主仿佛一下点醒了龙皓，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攥住的长剑的手不知不觉冒出了青筋。
偏偏青龙凉淡的目光这时朝他轻扫过来。
龙皓的脸色猛然苍白。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龙煜沉了眼睛，他挥手撤去困住琉璃的结界，在琉璃不顾一切朝龙皓奔过去的时候，一把将她的手腕扣住，“既然尊主明白，便还请……”
“龙煜。”
恍惚中，穹顶之下的青龙轻轻笑了一声，再看他却目光悲悯的对上了龙煜的凤眸，“你且随本尊主过来。”
龙煜皱了眉头，他半晌不语，扣在琉璃手腕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直到，身边之人小小一声龙皓传来，便像是被烈焰灼伤了一下，龙煜蓦然撤手——
凤眸中倒映的是琉璃迅速跑向龙皓的身影。
她一脸紧张的检查着龙皓身上的伤势，龙皓却不管不顾一把将琉璃搂在了怀中。
两个人的拥抱这么的旁若无人，没有只言片语，龙煜甚至能从两人的肢体动作中觉察出两人的情深似海。
龙煜的呼吸一下便紧了，那双阴沉的凤眸中在慢慢的酝酿着血雨腥风，就在他再度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之际，青龙淡淡的一声龙煜再次让龙煜的灵台清明。
“你跟我来。”
话落，青龙的身影便在穹顶之下消失了，仅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仙泽指引着龙煜方向。
龙煜面沉如水的撇了那相拥的两人一眼，最后还是飞身跟了过去。
两人一走，笼罩在琉璃宫四周的结界也倏然破碎，点点青色仙泽消散在一片狼藉之中，便好似忽然之间下了一场萤火雨。
南海龙王和禾宁簇拥过来的时候，紧紧搂住琉璃的龙皓暗暗的吁了一口气。
……
平静的海面上，一道青色的仙泽从海面破水而出，龙煜踏在海面上，微微抬眸便看到站在头顶仙云之上的青龙。
他微抿了下唇瓣，飞身过去。
青龙看着龙煜靠近，方才抬手在两人周围布下了一层结界。
龙煜一站定，青龙便单刀直入的开口，“龙煜，你可知玲珑的来历？”
闻言龙煜所有质问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通体水蓝的玲珑佩正静静的贴着他的心口。
半晌，龙煜阖下眼眸，沉沉的开口，“我知道。”
青龙顺着龙煜的动作撇了他的胸口一眼，有那么一刻，拢在宽大袍袖中的手用力的攥了一攥，青龙挪开目光，又道，“那你可知你们二人之间是孽缘？”
这话和那日他在女娲宫前看到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只是那时，玲珑死时他方才忆起。
“龙煜，你和玲珑之间乃是上天定下的孽缘，你们之间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你自己看吧。”
这一字一句龙煜几乎记在了心尖上，可是……
“我偏不认命！”
龙煜如是想也如是说了出来。
青龙早猜到了龙煜的态度，他半点都不意外，闻言也只是稍稍的抬了下眼皮，于是，落在龙煜身上的目光，不偏不倚，没有半分情绪。
“她曾经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天道轮回，哪怕强大如女娲娘娘也无法干预，更何况是你们，她想一博，可终究还是输了。”
这淡淡的语声却让龙煜倏然怒了，那双凤眸转瞬猩红，“难道我就任由她的魂灵困在琉璃的身体里不管不顾吗？她是我的妻子，哪怕是拼了我的性命不要，我也要将她救活，哪怕弑神灭佛！”
最后一句龙煜的话音骤然狠戾。
青龙看着情绪几近失控的龙煜，他终于有片刻的恍神。
龙煜却已经不打算再从青龙的嘴里问出什么了，他周身的仙泽涌动，拂袖便要离开。
他的身后，青龙忽然轻笑了一声，“龙煜，你们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孽缘，可那个死的人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一句不死不休让龙煜的身形瞬间僵住，他低低冷笑，哪怕凤眸已经开始泛红，他的嗓音却仍是桀骜，“我不信！”
“你道为何如今的三界还能维持暂时的平静？”青龙的语气微微一重，那微垂的眼皮迅速的将他眉眼中情绪遮掩。
龙煜不想再听这些，手中仙泽涌动，他抬手撤了结界——
然而下一刻，青龙却分化出数十道身影将龙煜团团围住。
他开口，淡淡的无悲无喜的声音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向龙煜。
“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玲珑，而他们的所求已经得到了满足，哪怕这满足有些微不足道。”
“世人皆有贪心，异世妖花的所求是你，龙皓的所求是沉苏，四海众人的所求是一个水玲珑。”
“因为她是玲珑，因为你们是孽缘。”
“我曾将玲珑的魂灵送入南海琉璃的身体中，却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龙煜，即便你要强求，拼上你自己的那条性命，死的也不会是你。”
……
入夜，海水翻涌，浪花轻拍的声音若有似无。
南海之上的空中隐约有青色的仙泽萦绕。
龙煜孤身站在仙云上已经许久了，直到一滴露珠穿透他所在的结界，他才蓦然回神。
青龙对他说的那番话在龙煜的心中滚了无数道，身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攥紧又松开，浸了满手心的濡湿也浑然不觉。
当天空跃上一层微弱的鱼肚白后，龙煜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阴沉沉的凤眸朝天外天的方向望过去，“我不信，偏偏不信！”
话落，他的身影便蓦然在结界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