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久违地梦见了程一言，还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诅咒他不孕不育子孙满堂，出门便撞见时年跳楼。
到时年从十楼跳下来的那一刻，梦境戛然而止，她从梦里惊醒，扯下眼罩，烦躁地看向窗外。天还黑着，丝毫不见天亮的迹象，她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一眼，现在才五点半，距离她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可她已经睡不着了，干瞪着天花板，还不如把手机拿过来玩儿。
打开QQ，又收到一条好友申，她认真看了一遍QQ号，再从头像、个性签名之类的寻找蛛丝马迹，确定不是程一言，才放心通过。
她赖在床上玩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手机，才起身收拾打理自己出发去学校。
她一般用地铁上的通勤时间看新闻，但因为今天醒得太早，她干脆在地铁眯了一会儿，不敢睡熟，要随时留意到站名称。
这是很普通的初冬的一天，寒潮来袭，温度骤降，夏天时欣欣向荣的树木花草全都失去活力，耷拉下叶子，无力地趴下。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学无不是捂住脖子和手掌，步履匆匆地往教室里赶。
黎洛哈出一口气，搓搓自己的手向高二一班走去。
一上午过得很平淡，中午吃饭，黎洛顺手看了一会儿手机，以学习为荣小组里正在讨论即将进行的全市高中联赛决赛。
进入决赛的居然是三十五中和南晚国际中学，黎洛总有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
她微微皱眉，目光游离的模样落在时年眼里，他轻咳一声：“吃饭不要玩手机。”
黎洛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将手机收了起来。
两人吃完午饭，一起走回教室时，黎洛偏过头看着他：“国赛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底。”时年回答道。
“那要多久？你回来赶得上期末考试吗？”黎洛蹙眉问道。学校的期末考试在一月份，如果时年不能及时回来，恐怕赶不上期末考。
时年忽的伸手摸了摸黎洛的头，低声道：“没问题的。”
黎洛推开他的手，瞪他一眼。
这可是在教学楼里呢。
越临近国赛，时年待在实验室的时间越长，晚自习黎洛都是一个人在教室里学习，但到放学，时年一定会回来和她一起离开。
下楼梯的时候，黎洛悄悄抬眼看他，不由得感叹。聪明归聪明，他同样很努力。
等走到校门口时，她心里的感叹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校门口不算特别明亮的灯光底下，正站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在她发现他的那一瞬间，他也转过头来，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果决又坚定。
“……”黎洛咬牙，挽住时年，硬着头皮走过去。
还没等她彻底走近，程一言便喊道：“黎洛。”
黎洛咬紧嘴唇，只当做没听见。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程一言这么死缠烂打这么纠缠不休呢？
也许是因为以前她也是喜欢他的，巴不得每天都和他黏在一起，自然没发现他这么能缠人。
眼看黎洛要走，等了她几个小时的程一言一时心急，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还没碰到手就被人死死握住。
“别碰她。”时年冷声道。
程一言迅速地缩回手，在自知失礼的情况下，他还是对于时年的行为感到异常恼火，因此毫不客气地睨了回去。
时年冷冷地看着他。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下晚自习路过的同学全都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
黎洛扯了一下时年的袖子：“走吧，我们回去了。”
时年低头看她，目光柔和下来：“好。”
黎洛拉着时年离开，从始至终，她都没看一眼程一言。
上了车之后，两个人如出一辙地选择了沉默。
黎洛心烦意乱，她是真的不懂自己有什么魅力值得程一言三番五次找上门来，他喜欢她什么她改还不行吗。
时年则是倚窗，半垂眼帘，表情平淡。
他在想自己今天拿到的那个男生的个人资料。
他名叫程一言，个人背景很简单，独生子女，老家不在江州，因父亲工作变动所以转学到江州。按理说，他和黎洛在这次篮球联赛之前应该从未谋面，可为什么黎洛看见他的反应会那么奇怪？
如果说问题不在程一言，那就出在黎洛身上。
时年闭上眼，再缓缓睁开，轻轻吐出一口气，道：“黎洛。”
“怎么了？”黎洛转头看向时年，对方漂亮白净的脸在昏暗的车里显得不甚明晰，只有那一双眼睛里，有波光在流动。
“那个男生，你很讨厌他，对吗？”时年的语气何其平淡，目光专注地看着黎洛，如同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立马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黎洛却被这样的目光所震慑，她隐约觉察到不妙，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紧张：“你想做什么？”
“他太烦人了，你不是也很烦吗？”时年向后一靠，漫不经心道。
“是很烦，但是……”黎洛顿一下，声音变小了一些，“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别管他了。”
“哦。”时年闭上眼，似乎对刹那间对一切失去了兴趣。
他哪里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在时年的世界里，想要黎洛的人全都罪无可赦。
显然，黎洛对于这一点，认知还不够。
她不想自己对程一言有任何动摇，也不想看见他，可是她更不希望有其他人介入其中，尤其时年。
他看上去总是平静而坦然，但黎洛知道，掩盖在平静之下的他是另一幅模样，谁知道他一走极端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想到这些，黎洛叹一口气。
回到家里，她洗过澡上床，靠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看见今天早上添加上的那个好友发过来的信息。
我不知道以前我是哪里招惹到了你，我向你道歉，可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让我死也死得明白点儿？
看到这一段话，黎洛明白了。
又是程一言！
她下意识地想把他拉黑时，又忽然顿住，犹豫片刻，点出输入法开始打字。
这样一味逃避说不定让程一言越发斗志昂扬，还不如把话狠点，让他知难而退，以后少来招惹自己。
黎洛：没什么原因，我看见你就恶心，希望你离我远点，谢谢。
过了一会儿，程一言回复了。
程一言：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你为什么恨我？
黎洛：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程一言，我恨你？你有什么资本值得我恨的？
程一言的纠缠不休让她气得发懵，完全没留意到自己发出去的话语气不对，等她反应过来，急忙撤回也晚了。
程一言：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黎洛：上次在篮球场上听别人喊的。
黎洛发出去又觉得自己格外不争气，她需要跟他解释吗？她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越想越是生气，一气之下，她干脆把他拉黑了。
做不到，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在面对程一言时心平气和。
如果她能彻底放下，就不会在操场上注视他，那他就不会看见她，也不会走向她，那就不会今天的这个麻烦。
为什么？她丢下手机，躺在床上，慢慢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