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现世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都都闹了，唯有凌殊羽的无瑕院，安静得没有一声议论。
大祭司被毕方狠狠地踹了一脚后，一身武功废了一半，整个人几乎瘫痪地被乾丰帝安置了下去，通神殿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连那尊主殿里的青铜鼎也烧废了。毕竟是神兽毕方，生而携火，又活了千年，它要毁了的东西，少有毁不了的。
不过一夜之间，大齐惊现神兽的事遍已经传到了京都外。加上这一年下来流年不利，百姓都觉得毕方是守护着整个大齐的神兽，但是大祭司惹了神兽的怒火，这才引来了神兽的报复。
到底……当时毕方没有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毕方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惹来了降它的人，它在人间隐姓埋名千年，就是为了躲过那人。它本意只是出气警告，不想要也不敢要谁的性命。
要不是乾丰帝一力护着大祭司，只怕有人会按捺不住弹劾大祭司。事实上，也确实有人这么做了。毕竟……大祭司惹上的，可是人人敬而畏之的神者。
通神殿在的时候，大祭司还是那个人人敬畏的大祭司；通神殿被神兽毕方烈焰烧了后，大祭司便什么也不是，甚至可能是给大齐带来祸患的罪人。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本该如此。
赤颜第二天还是照常出现在了凌殊羽的屋里，静静地等着凌殊羽醒来。凌殊羽一直让他学兵法，他便安静地待在一旁默背兵书，听话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木渐几乎是僵着身子强行给凌殊羽喂了药的。她素来聪慧，跟着凌殊羽的时间久了，也学了不少的东西。凌殊羽从来不信巧合，木渐也……不信。
昨日赤颜刚问完通神殿的方位，晚间通神殿便出了那么大的事，木渐想不疑心都难。虽然怀疑赤颜跟神兽有关联是一件很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事情，但是这件事真的是太巧合了。
“一直看着本公子做什么？”赤颜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书本，却察觉了木渐是不是偷瞄的目光。
“没……奴婢没有。”木渐下意识地否认，连忙安置好凌殊羽，收拾了药碗准备离开。
赤颜再可疑，如今也是凌王府正儿八经上了族谱的凌小公子，不是她一个丫鬟能够随意置喙怀疑的，木渐素来看得清自己的身份位置。凌王府内，真正能够降住这位小主儿的，只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这位了。木渐虽然忠心，但不愚蠢。现在惹了赤颜，谁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郡主醒来。既然如此，不如先按捺一下，等郡主醒来了再如实禀告郡主，这般也算尽忠职守了。
“站住！”
但是眼下却不是木渐想要离开就能离开的了。
木渐暗暗咬了咬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赤颜，强笑道：“小公子有何吩咐？”
赤颜慢慢搁下了手中的手，放在了桌上，赤眸淡冷地看向木渐：“你方才似乎有话要对本公子说。”
木渐连忙摇了摇头：“小公子误会了，木渐无话。”
“是吗？”赤颜轻轻挑了挑眉，一颦一笑像极了凌殊羽，“可是本公子有话要说。”
木渐端着药碗冲赤颜福了福身，低头温顺地说道：“小公子吩咐便是。”
赤颜轻轻点了点头，冷声说道：“木渐是聪明人，应当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木渐一愣，有些错愕地看向赤颜。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赤颜说的是她方才心中所想。
赤颜的目光又落到了凌殊羽的身上，透着慢慢的依赖和温柔：“姐姐身子不好，不宜思虑过重，有些事无关紧要，便不必说了吧！”
木渐一颤，咬着牙没敢应声。
凌王府收养的小公子很有可能和神兽毕方有不为人知的关系，甚至能够命令神兽毕方去做事，这样的事情，是小事？
赤颜迟迟没等来木渐的应声，将目光从凌殊羽身上又落到了木渐身上，看见木渐暗暗咬着牙，双手紧握，关节处隐隐泛白。
赤颜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姐姐身边的人这般忠心，他倒是不好下手了。不过……忠心对姐姐也好。
赤颜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木渐走来。
今日的赤颜着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衣，顺滑的布料锃亮，显得他格外威严精神。长衣外加了一层薄薄的暗黑色轻纱，又给他平添了几分不怒而威的庄重。
木渐压着心中的恐惧，忍着自己面对危险时下意识的反抗和逃避，稳稳地站在原地。
“本公子不为难你了。”木渐听出了赤颜口中的无奈，微微抬手看向他。
一年之前，谁也没有想到，她们郡主从初雪祭上救下的那个小屁孩会突然变了这么多。不仅是身量拔高了许久，更多的是气势和行事作风……
木渐一抬眸便撞进了那双赤色、似有迷幻摄魂的眸子里，原本晶亮的眸子瞬间无神，木讷地看着赤颜。
“昨天……”赤颜顿了顿，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坚持着咬牙继续，“昨天，木渐并未见过赤颜。”
“昨天……”木渐一脸木讷地跟着赤颜一字一句地说道，“木渐并未见过赤颜……”
赤颜顿了顿，颤着着轻轻抚住木渐的双眼，然后忽地放下。
木渐愣愣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迷茫地站在赤颜面前。
赤颜淡淡地偏过身去，面色如常：“杵在这里做什么？姐姐的药都熬好了？”
木渐一怔，猛地一拍脑袋，连忙应声道：“奴婢这就去！”
赤颜看着木渐匆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清咳了两声。连续两次摄魂，他也有些受不住了。
赤颜回头看了一眼安详沉睡的凌殊羽，露出一抹满足的轻笑。
看吧……
他不是要姐姐一昧护着的孩子，他也可以保护她，也可以替她出口恶气。
赤颜抬步想要朝凌殊羽走去，却猛地晃了晃身子，连忙扶住了一旁的椅子，轻轻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赤眸沉了沉，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