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偷偷潜入了凌殊羽的无瑕院。满院守卫，无一人察觉。
唯有日夜守着凌殊羽的赤颜，在人进屋的那一瞬间便察觉了。
赤颜认出了来着，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过来？”
云未靖抿了抿唇角，目光一直落在凌殊羽的身上不曾离开，轻声解释道：“这几日……本王忙着将镇乱之事禀告给皇上……”
“那你便可以不来看她了吗？”赤颜忽地上前，紧紧地攥住云未靖的衣领，赤红的眼眸中透着深深的戾气和怒火。
赤颜不及云未靖高，这副姿态防倒像极了和大人闹别扭的孩子。
云未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赤颜的身上，依旧紧抿双唇。
赤颜死死盯着云未靖，咬牙切齿道：“你可知……她高热昏迷时，迷迷糊糊间一直在唤你！”
凌殊羽出事，赤颜守着凌殊羽的时间比木渐还要长，哪怕他知道她必然会安然无恙，可他还是担心，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她。
云未靖密长的睫羽轻轻一颤，又沉默地看向躺在床上安详沉睡的凌殊羽，缓缓开口问道：“她……如何了？”
“死不了。”赤颜没好气地回答道。
云未靖顿了顿，抬手缓慢却强硬地掰开了赤颜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她。
凌殊羽的脸色很不好看，失血过多以至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原本绝美娇嫩的小脸惨白得让人心疼。她素来是清傲的、张扬的、骄狂的，很少这么安静地睡着。
云未靖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云未靖轻轻叹了口气，坐在了凌殊羽的床榻旁，如视珍宝般握住了她的手。
云未靖的目光片刻不离凌殊羽，却突然出声问道：“那天通神殿的那只鸟，和你是什么关系？”
赤颜一怔，有些惊愕地望向云未靖。
沉默……
屋内仅有香炉内的轻烟缭绕而起。
赤颜不回答，云未靖便不追问。赤颜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说道：“那是毕方……”
神兽毕方……不是什么鸟。
云未靖：“……”
“总归，不论是不是同你有关。”云未靖轻轻放下了凌殊羽的手，起身走到赤颜的面前，脸色如常，“本王可以帮着稍后。只一点……”
赤颜警惕地看着云未靖，沉声问道：“什么？”
“不可伤她。”
凌殊羽是他唯一致命的软肋，不论赤颜是什么背影，一旦伤及凌殊羽，他必要赤颜付出代价！
“她是姐姐！”赤颜也似乎有些激动，双目赤红，“我绝不会伤害姐姐！”
凌殊羽对云未靖很重要很重要，对赤颜又何尝不是？
赤颜活了这么多年，在最底层的人间混迹了多年，见过最多的就是人心冷暖、世态炎凉。他赤眸红发，天生异样，便受尽了他人的殴打欺辱。
他第一次看见凌殊羽就认定了，她是唯一能够救赎他的人。她身上有难以抹灭的佛光，那是可普度众生的佛光。但是她身上也有他最熟悉的魔气，那种从地狱浴血归来的屠戮之气。
这一点，云未靖永远不会理解。
“好。”云未靖应声，“既然如此，你且安心，大祭司一事，旁人不知内情没关系，本王替她出头！”
赤颜沉眸看着凌殊羽，兽一般的眼眸中狠厉果决，充满了警惕。他对云未靖那点微薄的信任，全来自于凌殊羽。他愿意相信她相信的。
这一夜，无瑕院一切如常，无人知晓靖王曾偷偷潜入无瑕院，无人知晓云未靖和赤颜在昏迷的凌殊羽面前说了些什么。
凌殊羽是在云未靖走后的第二天醒来的，一睁眼便看到了赤颜那双充满担忧和焦急的赤眸之中。
“赤……”
凌殊羽刚刚开口，便感觉到了喉咙处火烧般的疼痛，顿时皱起了眉头。
赤颜安抚着凌殊羽，手中端着一杯温水喂着凌殊羽喝下。
凌殊羽喝了水才缓过神来：“本郡主……昏睡了多久了？”
凌殊羽此刻只觉得脑袋混混沌沌的，晕的厉害，只知道自己昏迷了许久，隐约间仿佛回到了当年云燃举刀杀入凌王府的景象。
“已有五六日了。”赤颜垂眸回应到，“姐姐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凌殊羽抿了抿唇角，冲赤颜勾起一抹笑容，但眼底的戾色还是隐隐流转，难以掩饰。
凌殊羽被赤颜扶着坐起身，背靠在床边，梦里的情景仿佛将她魇住了一般，让她时时刻刻忘不了，脸色苍白地对赤颜吩咐道：“赤颜，你去一趟哥哥那儿。”
“姐姐！”赤颜眉头一皱，颇为不满凌殊羽这般焦急凌惊鸿那儿的事，“姐姐身子还未痊愈，那些事情自有大哥担着，姐姐何必……”
凌殊羽吃力地抬手，轻轻揉了揉赤颜的脑袋，缓声说道：“赤颜，别闹。去告诉哥哥，黎王府野心勃勃……估摸着也就这两年了。”
黎王府谋逆之心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凌殊羽一直按捺着没有给过凌惊鸿明话，但眼下……黎王府对乾丰帝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赤颜撇了撇嘴，似乎颇为不满凌殊羽的决定，但他素来不会违背凌殊羽的意思，只能站起身。
“姐姐的高热才退，不宜再受寒。”赤颜起身，很贴心地给凌殊羽掩了掩被角，又似乎闹着小情绪一般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小瓷盒子，“姐姐把那个喝了吧，上好的雪莲熬制的。”
凌殊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赤颜便已经转身离开了。
凌殊羽顿了顿，抬手取过那小瓷盒，一打开便闻到了扑鼻的清香，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轻笑。
这等上好的雪莲，赤颜轻易是得不到的，除了朝贡御用的雪莲，便只有靖王府……
云未靖的封地在西北之地，西北之地多雪山，想要采得这般雪莲也不是难事。
凌殊羽抿了抿唇，轻笑着将盒中的雪莲汤饮下。凤眸中的戾气被温柔渐渐取代……
喝完了药，凌殊羽抬头朝外头唤了一声：“木渐。”
木渐连忙踩着小步走进屋，一边给凌殊羽梳洗，一边给凌殊羽讲起这几日京都内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