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殊羽因着身上的伤，在无瑕院里闲了大半个月，再没有歇下去的道理了。
如今凌王府风头正盛，仅仅靠凌惊鸿一人支撑着太过勉强，凌殊羽也有意帮着凌惊鸿。
这一日，卓司尘又瞒着凌惊鸿偷偷来到了无瑕院。
秋风萧索，凌殊羽却还在院子里照料那一院子的花草，一身素青色，平白让她多添了几分柔弱的病态。宫亦然站在她的身旁都显得不那么病弱了。
“卓大公子。”宫亦然浅浅地给卓司尘行了一礼，看了一眼凌殊羽。在凌王府住的时日旧了，宫亦然也知道，但凡是卓司尘来此，必是有要事要告知凌殊羽，凌殊羽有意避着她，她便自个儿知趣地退离。
“木晴，扶着亦然回屋歇息。”凌殊羽手中的动作不停，又嘱咐了一句。
木晴顺从地低下头，和广思一同扶着宫亦然离开。
“这个法子……妥当吗？”辅国公府如今已经和卓司尘商量好了救出安嬅的法子，东西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是卓司尘的心中还是有一丝担忧。
凌殊羽转身将水壶交给木错，淡淡地看向卓司尘：“有何处不妥？”
卓司尘顿了顿，紧抿双唇，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心中就是在担忧着。
凌殊羽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给卓司尘倒了一杯，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卓司尘脸色沉肃，抿了抿唇角，不知该如何回应凌殊羽。
凌殊羽一见卓司尘这副模样，便知他有话没说完，缓声淡淡地问道：“有何难处？”
“一切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这时日……辅国公想问问郡主。”
“问本郡主？”凌殊羽轻轻嗤笑了一声，凤眸突然迫出了冷光，“辅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卓司尘语噎，垂头不敢直视凌殊羽。
凌殊羽突然推开了桌上的茶盏，脸色瞬间冷厉了下来：“卓司尘，本郡主助你们救出安嬅，不是让你的心……偏到辅国公府去的！”
凌殊羽一巴掌落下，卓司尘的心都跟着颤了颤，一阵兵荒马乱。
凌殊羽缓缓站起身，漂亮的小脸上盛着冷怒，就现在卓司尘的面前，眯眸看着他：“卓司尘，你给本郡主记住了，本郡主助安嬅脱离苦海，冒杀头的危险助你们，让你和安嬅有情人终成眷属，都是有前提的……”
凌殊羽的声音沉稳且尖锐，刺得卓司尘脸色都快端不住了。
“郡……郡主……”
“这个前提……就是凌王府！”凌殊羽绝不容许自己的一时心软害了凌王府，前世犯过了的错，这一世绝不能再犯！这是凌殊羽最讳莫如深的一片逆鳞。
顾长翎是有才能，凌殊羽也确实有意收拢他与凌王府麾下，但是……不包括辅国公，
辅国公府世代效忠于云氏皇室，辅国公大半辈子都在为了大齐付出，她敢用顾长翎，却不敢信辅国公！
援救安嬅一事本就是卓司尘和辅国公府的事，安嬅与她非亲非故，辅国公为何会问她援救时间？
若是顾长翎或者顾沉华这般问，凌殊羽还能相信他们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但是辅国公……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若是这点魄力都没有，如何镇守辅国公府？
辅国公之所以让卓司尘问凌殊羽这个问题，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凌殊羽。他想要知道，凌王府是否如黎王府一般，野心勃勃。也想要看看，凌殊羽是否是真心想要帮安嬅的。
因为……他们定下的计划，唯有宫中越乱才越方便，而最近宫中唯有可能举办的盛宴，便是九九重阳之日。而恰巧，在重阳前一日，便是凌殊羽的生辰。
辅国公府疑心凌王府，想要以凌殊羽为突破口，殊不知，凌殊羽这道口子，比凌惊鸿那边更难突破。
因为……她有前世的教训，她够狠，她敢……杀了卓司尘！
凤眸依旧狠厉，让卓司尘不寒而栗，而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却轻轻抬起拍去他肩头的落叶。
“卓司尘，你且记着……与你有交情的，是昔日的凌王世子，而不是我这个无瑕郡主。”
龙有逆鳞，触之必诛。
凌王府就是凌殊羽最大的逆鳞。
卓司尘对视着那双黝黑得纯粹的眸子，心底寒意无限升起。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狠厉的杀意。
“是……我……明白了。”卓司尘颤着声音回答道，他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清高孤傲的郡主。
凌殊羽微微收敛了眸光，收回手淡淡地看着他。
“卓司尘，告诉辅国公，本郡主的耐心有限。安嬅是死是活，与本郡主并无多大干系，全看你们。若是尔等……敢再来威胁试探本郡主，本郡主定叫尔等知晓何为有来无回！”
凌殊羽这个人，其实骨子里就是很薄凉的一个人，对无关紧要的人根本没什么感情。要不是在梵音寺浸染了多年，她连表面的那点良善都未必会有。
她就是孤，就是傲，就是冷血，就是狠辣！
“让辅国公别忘了，如今求着我凌殊羽的，是他辅国公府！”分不清主次，搞不明尊卑，她自然也不会给他们脸。
她就是之前对安嬅太好了，好得让众人都以为她看重安嬅，将安嬅置至肺腑，好得连辅国公府的人都觉得她帮安嬅是理所应当，连卓司尘也是。
理直气壮地受着她的宽容，再肆无忌惮地试探。
顾南风以为她是什么！
卓司尘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凌殊羽，突然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安嬅……于你而言是什么？”
凌殊羽淡淡地抬眸看向卓司尘：“是无处可依之孤女，是被囚深宫的金丝雀，是受尽世事蹉跎的可怜人。”
唯独……不是朋友。
“那郡主原先为何……撮合我与安嬅？为何苦苦联络我和辅国公府救她？为何……”
“因为同情！”凌殊羽直接打断了卓司尘的话，绝色的小脸冷若冰霜，“因为怜悯，因为恻隐之心，因为她和你和哥哥的关系，因为她曾在宫中于本郡主有过一二助力，因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