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浮白死了。
朝廷对他的判决都还没有下来，他便自尽在了牢房里。凌殊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云未靖坐在无瑕院里摆弄花草。
凌殊羽是真的没想到秋浮白会突然自尽。她没有忘记答应过江南三十六水路兄弟的承诺。她替秋浮白仔细考虑过了，秋浮白的罪虽然大，但并非无半分可取之处，她已经跟凌惊鸿说过照看着点，也就等着她可以养好进宫后向乾丰帝谏言。秋浮白到底是她抓回来的，看在凌王府的面子上，乾丰帝也勉强能免了他的死罪。
可是……
凌殊羽突然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江南三十六水路的兄弟。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秋浮白犯下的是死罪，但是……她有想过周全的法子保住他。
秋浮白一意孤行不愿牵连其他人，一力担下了所有罪责。凌殊羽就等他稍稍松口便可以救他出来，可是眼下……
“阿靖……”凌殊羽有些茫然地看向云未靖。秋浮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也确确实实犯下了大错，可是……这错不在他一人。错在秋洋轻信他人，错在幕后之人处心积虑，错在……
至少秋浮白在握着那么大一笔银子的时候，没有让人性的贪欲占据心头，也没有让人性的自私侵略理智，他把银子给了同样需要的人。
他做错了，也没做错。
因为他，渠陵城死了不知多少本不该死的人，俞南县本无暴乱；也是因为他，水路上的江湖兄弟、百姓，免于水深火热。
归根究底，他的错是朝廷的错。若是朝廷的灾银能再多一些，能够覆及江南所有受灾的地方，他又怎么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呢？
云未靖轻轻握住凌殊羽的手，深眸透着柔光：“本王在。”
“我……”凌殊羽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她原本一直是以为她和秋浮白还会再见的，谁知回京一别便是永诀，“我想去看看他。”
秋浮白死了，凌殊羽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秋浮白……他确实是铁了心替水寨兄弟认罪，但是凌殊羽没看出他存了死志。凌殊羽虽然和秋浮白相识的时日不长，但是她看得出来，秋浮白是一个正直的人，心中重情义，有大义。
这样的人，凌殊羽不觉得他会突然寻死。
“没问题。”云未靖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揉了揉凌殊羽的脑袋，“去换身衣裳，本王带你出去。”
如今凌殊羽受了重伤，不宜四处走动，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了，还会说她是装伤，别有用心。而且凌惊鸿和赤颜如今看她看得很严实，不许她走出无瑕院。
凌殊羽轻轻点点头，转身回屋换了一身简素的衣裳，吩咐了木错和木渐守住她的屋子，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人来寻，就说她歇息了。
云未靖轻功极高，外头又风大，云未靖一身墨色披风，直接将凌殊羽包裹进了怀里，不细看都看不出来云未靖怀里藏了个人。
风厉如刃，却没有一丝落在凌殊羽的身上，云未靖将她护了个严严实实。
秋浮白自尽，尸体还在刑部，所以云未靖直接领着凌殊羽去了刑部。
刑部尚书进宫复命，就在刑部的只是一个小小侍郎。云未靖带着凌殊羽直接去了刑部，惊得那小侍郎惊慌，连忙迎接，却发现云未靖的怀里似乎藏了个姑娘。
“臣……见过靖王。”小侍郎诚惶诚恐地给云未靖行了一礼。
云未靖面无表情地抱住凌殊羽，一手抓住披风护着凌殊羽，一手贴在凌殊羽的后背上，冷声吩咐道：“本王要见江南水匪秋浮白。”
小侍郎微微一愣，连忙一脸歉然地说道：“这……靖王怕是见不到了，秋浮白已经畏罪自杀了。”
“尸体也可以。”云未靖沉着脸说话的时候，身上平白带着些许戾气，倒是难为那小侍郎顶着压力回答云未靖了。
小侍郎愣了愣，似乎还有些犹豫：“这……不合规矩吧……”
云未靖终于睁眼看向那小侍郎，眯了眯深沉如渊的眸子：“规矩？一个死人，本王还见不得了？”
小侍郎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其实秋浮白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他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连审讯的时候刑法都没受就认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必死无疑，看一看尸体……其实也没什么。
小侍郎自我安慰着，谄笑着看着云未靖：“是是是，臣这就领着王爷去……”
小侍郎也得识时务。
堂堂靖王，若执意见一个死囚的尸体，别说是他了，就是刑部尚书站在这儿，都未必拦得住。更别说如今刑部尚书远在皇宫了。
云未靖未言，由着小侍郎领路。
小侍郎虽然在前面领着路，但是目光却时不时瞥向云未靖怀里那纤瘦的身影。
云未靖在京都从来没有花名在外，像云未靖这个年纪的贵胄子弟多已经娶妻生子了，再不济也有了通房，京都不少贵女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靖王府里钻，眼下云未靖的怀里却有一个……
小侍郎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王爷，这位……”
“转过去！”小侍郎刚谄笑着回了个头，云未靖便冷沉着脸呵斥道，吓得小侍郎连忙回过头去，整个后背都僵直了。
云未靖闭了闭眸，手臂越发用力地箍紧怀中的人，沉声警告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是是是……”小侍郎连忙应声，安安分分地领路。
小侍郎没再有胆子回头，云未靖眉目微凉，右手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屁股。
方才就是凌殊羽在他怀里无聊地扯开了他的衣角灌冷风，惹得他差点害她露出脸来。
小侍郎倒是还有几分察言观色的能耐，知道云未靖不愿让人知晓他怀中女子的身份，将云未靖带到秋浮白尸体前，便领着侍卫离开了。
云未靖确定周围都没人后才扯开披风露出凌殊羽，冷眼看着凌殊羽轻哼了一声。
凌殊羽委屈地撇了撇嘴。其实她方才蹭开云未靖的衣领真的不是有意的，是她的发髻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