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仙芝精打细算地过日子，煤渣、煤面子她都不舍得浪费，清扫到簸箕里填入锅炉内烧掉。不知是利益链条驱动，还是上面有限量使用“指示”精神，响应勤俭节约的号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倒也罢了，但是在这个谁掌勺谁有说话权的年代，能从学生身上抠下一分算一分，虽然是点小钱，但积沙成塔、集腋成裘，滚雪球似的日积月累，滚来滚去滚进了个人的腰包。起初，孟仙芝很听话，就按领导说的办，凉水抽的地下水敢是不用花钱，烧热水有个八九成热就能喝了，干嘛非得烧上一百度，如此这样省下的煤炭还能转移到下个月统计指标里去。统计不统计，孟仙芝不清楚，账都是后勤处办理，月初煤炭都运过来了，节约多少也没人过来统计，反正是热水没烧那么多。仙芝也是个有心人，她就想看看以这样节约的方式到底能省多少煤，月底计算下来差不多节省二百多公斤，后勤处不问，她也不主动上报，剩余的煤炭倒成了空白地带。伙房大厨候贤平来水房闲逛时，看到碎渣煤炭堆了一地，他说：“仙芝大妹子，你这里大块煤炭不烧，咋还用碎煤呢？热量也不达标吧。”孟仙芝答道：“有啥达标不达标的，填到炉膛里燃烧起来都是火苗，咱们这是烧水又不是炼钢。”候贤平说：“大妹子，你这碎煤快不要烧了，你看这样中吗？我给你点钱，这些碎煤我拿回去打点煤球。”孟仙芝说：“候大哥，你看我这也做不了主啊，煤炭都是后勤田润生处长管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候贤平试探着说：“田处长每天大事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管你这点碎煤啊！”孟仙芝说：“你是大厨，伙房里的煤炭多了去了，还能看上我这点碎渣煤。”候贤平说：“伙房人多嘴杂，不太方便，万一有个差错，我这厨师也不用干了。”孟仙芝笑了笑说：“候大哥真会给自己开脱，你怕丢岗，难道你都不为妹子考虑一下，我也有难处啊，万一因为这点碎煤渣被开除划不来。”候贤平见孟仙芝没有松嘴，也不好再说，只能说看以后有机会的吧。二人闲叨啦一阵就各自忙活去了。
利益链是不允许任何人打破的，维持平衡都能相安无事。田润生一般很少亲自到伙房、水房实地查看运行情况，突然造访让孟仙芝有点意外，她没有刻意来奉迎田处长的到来，依旧在锅炉旁上水、填炭、看水压表。田润生走到锅炉房嘘寒问暖、问东问西的，当他问道关于煤炭热量的专业问题时，孟仙芝摇摇了头说：“田处长问的热量卡数问题，我的确不懂，不过从最近锅炉燃烧的时间上来说，觉得这批煤耐烧，和以前相比烧水用时提前了点，但区别不是很大。”田润生在采购这批煤炭时，早已和运销商有个热量问题达成一致意见，他来调研就是走个过场罢了，预算还是按之前的做，根本不管实际运行用量标准。田润生走到水房旁边的空地上指着煤块说：“仙芝，煤炭用量上是否能节省些。”孟仙芝说：“按照要求一天的烧水量是一定的，有时看水不够喝，临时再烧点满足教师用水，煤炭用量上基本上和以前持平，也没啥结余。”孟仙芝自候贤平提出向她买些碎煤渣时，她的心里有点动摇了，觉得你田处长喝稠的，稀的也得给我们留点吧，喝点清汤寡水总比没有强。煤炭这东西也没个固定的标准，不赚白不赚，实在不行找个理由就说烧了水了，谁也不坐在这里盯着她干活，于是她就从节省的煤炭上为自己揩油，她对田处长无实打实的汇报，正是私心杂念过重所致，慢慢地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走向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