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异界之我是小农官

一笑付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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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南疆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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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城外十里亭,旌旗在咸涩的海风中猎猎作响,

如同无形的战鼓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朝阳初升,将冰冷的铁甲涂抹上一层流金,却无法驱散空气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

数百名玄甲卫,风尘仆仆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拱卫着数十辆沉重的囚车,铁链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囚车木栏上凝结着夜露,混着污迹,蜿蜒流下。

赵宇一身朱紫国公蟒袍,按剑立于亭前。

长途押解的疲惫刻在他年轻的脸庞上,但更深的,是一种浴火重生般的洗练锋芒,

昔日冠军侯的锐气沉淀为定国公的沉稳与威仪。

他身后,为首那辆囚车内,曾经叱咤江州海域的水师提督马文忠,

须发散乱如枯草,象征威仪的官袍污损不堪,手脚被沉重的镣铐锁住。

他佝偻着背,脸如死灰,一双空洞的眼死死盯着远处临海城巍峨如巨兽的轮廓,

仿佛那便是吞噬他一切的深渊入口。

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碾过大地。

王铭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只带着十余骑亲卫,策马而来。

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在亭前勒住。

王铭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囚车中失魂落魄的马文忠,

最终落在赵宇双手奉上的那厚厚一沓卷宗上

——江州水师贪墨军资、倒卖木料、勾连詹事府的铁证,字字句句都浸透着肮脏与背叛。

“公爷!”

赵宇抱拳,声音洪亮如钟,穿透凝滞的空气,

“人犯马文忠及一干党羽,尽数押到!

搜获密信三封,倒卖军械、木料账册七本,人证物证确凿!

涉案军械木料,已着可靠人手押运,随后便至临海!”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詹事府属官李焕,已于狱中‘自缢’。”

“自缢?”

王铭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他接过那叠沉甸甸的卷宗,指尖缓缓拂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与字句,

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翻阅一本无关紧要的旧账簿。

他没有立刻审问囚车里那摊烂泥,深邃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东南方那片被灰白色海雾笼罩的疆域。

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看到了大合帝国漫长的海岸线上,密布的堡垒与桅杆如林的舰队阴影。

“死得好,也死得干净。”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百态的冰冷穿透力,

“帝都的账,暂且记下。

眼下,有更紧要的‘客人’要招待。”

他策马靠近囚车,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在马文忠脸上:

“马提督。”

马文忠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鹌鹑,下意识地蜷缩,

镣铐哗啦作响,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东南海疆,危如累卵。

郑枭巨舰虽焚,其恨滔天,报复只在旦夕之间。

大浪帝国那二十门雷火铳,亦在途中。”

王铭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千钧重锤,狠狠砸在马文忠早已崩溃的心防上,

“你延误军械,私扣木料,勾连中枢,罪无可赦。

但——”

他话音微顿,如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一丝微光,

“本公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将功折罪,或许能换你家族一条生路的机会。”

马文忠那死寂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求生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如同即将溺毙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挣扎着扑向囚车边缘:

“公…公爷!罪将…罪将愿效死力!万死不辞!求公爷开恩!开恩啊!”

“把你所知道的,”

王铭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摧枯拉朽的威压,

“关于大合帝国东南沿海的布防、兵力部署、港口虚实、海路水文、要塞弱点…

所有一切,事无巨细,写下来!”

他逼近一步,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马文忠身后那些同样面如死灰的囚犯,

“特别是其陆上布防!其号称‘千帆蔽日’,然巨舰终需靠岸!

其沿海堡垒、要塞、卫所、兵力调动规律…本公都要知道!

若有半分虚假,或遗漏关键…”

王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绞索,缓缓勒紧,

“你,和他们,连同你们在江州的亲族,便一起去给神机坊的亡魂陪葬!”

马文忠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冷汗瞬间浸透了肮脏的囚衣,牙齿咯咯作响。

他太清楚眼前这位“镇国公”的手段,那绝非恫吓!

“罪将…罪将不敢!定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破旧的风箱,将这最后一丝生机死死攥在手心。

“押入督府地牢!严加看管!给他纸笔!”

王铭冷声下令,毫无波澜。

玄甲卫如狼似虎,粗鲁地打开囚车,拖拽着烂泥般的马文忠等人,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一路远去。

王铭的目光再次投向赵宇,那份深沉的托付如同无形的重担:

“定国公,临海城防与镇海坞重建,交予你了。

马文忠的供词,是钥匙,但开锁的刀,还得我们自己磨。

水师新船,岸防新炮,操练新兵,刻不容缓!

神机坊废墟之上,本公要看到新的工坊,立起来!

速度,要快!我们没有时间等待!”

“末将领命!”

赵宇抱拳躬身,声音斩钉截铁。

他挺直的脊梁如同不屈的山岳,眼中燃烧着炽热而坚定的战意。

他知道,这是王铭对他能力与忠诚最高的认可,

也将这东南门户、大华海疆最沉重的守土之责,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望向海雾弥漫的远方,那里,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

靖海督府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暗室。

唯有烛火摇曳,将人影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

一幅巨大的都系大陆舆图铺满了整面墙壁。

象征着大华帝国疆域的玄色,如同两条盘踞大陆的巨龙,一条牢牢覆盖了辽阔的北域——原大风帝国故土。

一条延伸至广袤的西疆——原大光帝国故土。

此刻,王铭、陆仙、赵宇以及被紧急召回的赵破虏,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住了舆图最南端那片被朱砂狠狠圈出的、标注着“大合帝国”的广袤疆域。

那片朱红,如同未干的鲜血,充满了诱惑与危险。

陆仙手持一支细长的朱笔,笔尖在舆图上快速而精准地勾勒、标注,

清冷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清晰而冷静:

“大合帝国,据南疆膏腴之地,

拥舟楫之利,其水师‘千帆’之名非虚,尤以‘镇海’级巨舰及新获雷火铳为倚仗。

然,其陆上根基,远逊于水师。

其国都‘天南城’,雄踞南部海滨平原,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城高池深,守备森严,为其心脏命脉。”

她笔尖移动,带着朱砂的印记,点向天南城以北、以西那片被复杂地形标记的广阔区域。

“欲破天南,必先打通陆路!

其北部屏障,乃‘云断山脉’,

山高千仞,林密如织,瘴疠横行,毒虫遍地,仅有数处飞鸟难渡的险峻隘口可通。

其中,‘落鹰隘’、‘鬼哭峡’、‘铁索关’三处最为紧要,

皆有重兵把守,依山筑石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其西部,则为‘赤水河’流域,河网密布如蛛网,沼泽遍地似泥潭,雨季泛滥成灾,旱季泥泞难行。

大合在此依托河流、沼泽,修筑了大量水寨、土堡,

层层叠叠,构成纵深防御体系,以迟滞消耗我军推进是其惯用手段。”

“其东部沿海,乃其血脉命门,‘伏波’、‘定海’、‘镇涛’三大军港扼守要冲,互为犄角。

郑枭之主力舰队,多如毒蛇般盘踞于此。

沿岸堡垒林立,炮台密布,若从海上强攻,纵有百万雄师,亦将折戟沉沙,代价难以估量。”

陆仙放下朱笔,目光转向凝视图谱的王铭,带着情报首领特有的穿透力与犀利:

“夫君,大合之强,在于水,其致命之弱,在于陆,更在于…

其国主昏聩,沉迷方术,权臣当道,结党营私,横征暴敛,民怨如沸水暗涌!

郑枭虽号为‘海龙王’,然其跋扈骄横,拥兵自重,与朝中诸公矛盾日深,

且新败于临海,威望大损,大合朝堂之上,绝非铁板一块!

此乃天赐之隙!”

王铭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深邃的目光反复扫视着大合帝国复杂地形与防御节点。

云断山脉的险峻仿佛扑面而来的刀锋,赤水河的泥泞似要吞噬一切,东部海岸的堡垒群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每一条预想的进军路线都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险与牺牲。

但陆仙最后那句话,如同浓重阴霾中骤然刺破的一线天光

——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

“郑枭…新败…朝堂不稳…”

王铭低声沉吟,指尖无意识地、沉重地敲击着坚硬的舆图边缘。

海上的惊涛骇浪暂时被压制,但隐患未除。

若倾举国之力南征,郑枭的水师乘虚而入,东南海疆顷刻间便会烽烟再起!

可若困守东南,待大合彻底消化了雷火铳之威,弥合了内部裂痕,

再想征服这盘踞南疆的庞然巨兽,将难如登天!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正飞速逝去!

“大帅!”

赵破虏早已按捺不住,

猛地踏前一步,瓮声瓮气地开口,眼中凶光毕露,虬髯戟张,

“管他娘的山高水险!给俺老赵十万精兵!

俺从云断山给他硬生生凿出一条路来!

那些土堡石寨,在俺的攻城巨锤和轰天雷面前,就是一堆等着被砸碎的土鸡瓦狗!

保管一路平推,打到天南城下,把大合皇帝老儿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使!”

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挥,带起一股劲风。

王铭瞥了他一眼,非但没有斥责其鲁莽,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云断山脉,确是通往天南的捷径,”

他缓缓摇头,声音沉稳,

“然山道险峻,补给线如悬丝,瘴疠横行夺命,强攻硬打,纵能破关,也必是尸山血海,元气大伤,后续乏力。”

他目光转向西部那片被无数蓝色细线与墨绿色阴影标注的广袤区域,

“赤水河…河网密布,沼泽遍地…”

他眼中精光猛地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仿佛抓住了某个关键,

“破虏,你在河西征战多年,可曾与那些善于操舟、惯于在水泽泥沼中作战的部族打过交道?”

赵破虏一愣,铜铃大眼眨了眨,随即猛地一拍自己锃亮的脑门,

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有啊!‘黑水部’!

那群水耗子!他娘的,从小就在水泡子里打滚,撑起他们那种柳条小船,比咱们骑马还溜!

钻芦苇荡、摸鱼抓虾、设陷阱下套子、在烂泥塘里摸爬滚打,那是他们看家的本事!

当年在瀚海边剿那股钻沼泽的马匪‘泥里鳅’,

要不是他们黑水部的人带路、设伏,俺老赵还真拿那群滑不溜秋的家伙没办法!

那帮人,就是沼泽里的鬼!”

“黑水部…”

王铭眼中光芒大盛!如同点燃了两簇熊熊火焰!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陆仙:

“夫人!即刻传令!命河西留守的赵破虏旧部,持我帅令,征召黑水部精壮勇士五千!

要最擅舟楫、最熟水泽地形、最懂在泥沼林地生存搏杀的猎手!

携带其惯用的柳条快船、吹箭、毒镖、渔网、陷坑工具!

限一月之内,秘密抵达临海集结!

所需钱粮物资,由镇国公府库全力支应,要多少给多少,不得延误!”

“妾身明白!”

陆仙瞬间领会了王铭的意图,清冷的眼眸中闪过锐利的光,

她转身走向密室一侧的案几,铺开纸笔,笔走龙蛇,

一道道命令迅速成型,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杀伐决断的凌厉。

“赤水河,便是我们撕开大合龟壳的突破口!”

王铭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戳在舆图上那片代表着死亡泥潭的水网沼泽区域,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直指要害的锐利锋芒,

“大合依托河流沼泽布防,自以为天堑难越。

然,我以黑水勇士为矛尖,化整为零,乘快舟如鬼魅穿行水网,袭扰其水寨,焚毁其粮道,暗杀其军官!

将其看似固若金汤的纵深防御,搅成一滩浑水!

让其首尾不能相顾,寝食难安!”

他手指倏然北移,点向那连绵高耸的云断山脉:

“同时,命赵破虏!”

“末将在!”

赵破虏挺直腰板,如同出鞘的战刀,杀气腾腾。

“着你统河西铁骑、西域劲卒精兵五万,

辅以龙骧重步一卫、神机营火器一部,打出‘征南大将军’旗号!

大张旗鼓,旌旗蔽日,兵发云断山脉!

主攻‘落鹰隘’,佯攻‘鬼哭峡’、‘铁索关’!

声势务必要大,攻势务必要猛!

不求速破,但务必将其北部守军主力牢牢钉死在云断山脉!

使其一兵一卒,不敢他顾!”

“得令!

大帅您就瞧好吧!保管让那群缩在山里的王八羔子,连头都不敢露出来喘口气!”

赵破虏狞笑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已经看到山隘在他脚下崩塌。

“定国公!”

王铭的目光如电,转向舆图上大合那漫长的东部海岸线。

“末将在!”赵宇肃然抱拳,眼神坚毅如磐石。

“东南水师新编之福船、艨艟,加紧操演,务必形成战力!

岸防新铸之重炮,日夜警戒,炮口指向外海!

飞鱼营快船,轮番出巡,扩大警戒范围!

做出随时可能东进,袭扰其‘伏波’、‘定海’、‘镇涛’三大军港的姿态!

要让郑枭和他的舰队,风声鹤唳,不敢轻易离开老巢半步!

更不敢分兵一船一卒支援内陆!”

“末将领命!定让那‘海龙王’寝食难安,如坐针毡!”

赵宇眼中战意熊熊燃烧,海防重任在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使命与荣耀。

最后,王铭的手指带着最终决断的力量,

落回赤水河流域那一片象征着险恶与机遇的墨绿区域,眼中闪烁着智慧与铁血交织的慑人光芒:

“本公亲率龙骧军主力、玄甲卫精锐,并黑水部五千沼泽猎手,自西路赤水河进军!

以黑水部为无坚不摧的矛尖,凿穿其看似不可逾越的沼泽防线!

直捣其腹地粮仓‘金穗城’!断其粮秣命脉,乱其后方根基!

而后,挥师东进,与破虏南北对进,形成铁钳,会猎天南城下!”

他霍然转身,环视帐内诸将,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霄惊雷炸响,带着气吞山河、改天换地的磅礴意志与必胜信念:

“此战!非为开疆,实为拓土!终结这大陆数百载纷争饥馑!

非为私仇,实为天下一统!铸我大华天命!

大合不臣,阻我煌煌大道!当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此战!水陆并进,奇正相合!以云断佯攻锁其手足!以赤水奇兵穿其肺腑!以海疆疑兵慑其肝胆!

三路并进,互为犄角,必破大合!”

“此战!本公亲征!不破天南!誓不还朝!”

“大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赵破虏、赵宇以及肃立帐中的将领们,

被王铭这宏大精妙、气魄冲霄的战略构想彻底点燃!

压抑许久的战意如同积蓄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狂热的吼声震得密室嗡嗡作响,烛火疯狂摇曳,连那巨大的舆图都仿佛在这冲天的战吼中震颤!

宏大的南征蓝图,在摇曳的烛光下定下。

战争的巨轮,挟带着终结乱世、一统大陆的伟力,

开始向着大陆最后的疆域,轰然转动,碾碎一切阻碍。

而王铭心中那归隐关州、看桃李春风的念想,

在这统一伟业最后、最关键的征程面前,再次被深埋于厚重的铁血征袍之下。

他缓缓转身,目光穿透摇曳的烛影,

再次投向舆图南端那座象征着最终胜利与终结的“天南城”,眼神深邃如渊,却又坚定如钢。

关州的桃花,唯有在尘埃落定、大华龙旗插遍大陆极南之海疆的时刻,方能真正安宁地、灿烂地绽放。

......

赤水河上游,水汽蒸腾,闷热潮湿得如同巨大的蒸笼。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烂植物和淤泥混合的腥气,吸入一口都让人觉得肺腑黏腻。

参天古木的枝叶在高处层层叠叠,几乎遮蔽了所有天光,

只有零星的光斑艰难地穿透下来,在浑浊的水面上投下破碎摇曳的光影。

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从树冠垂落,纠缠在水里。

水面之下,是深不可测的黑色淤泥,不时有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破裂,散发出更浓郁的恶臭。

蚊蚋成群结队,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疯狂地扑向所有暴露的皮肤。

王铭一身轻便的玄色劲装,外罩防蚊虫的细麻罩袍,靴子上沾满了粘稠的黑泥。

他站在一艘稍大的指挥柳叶舟船头,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片仿佛无边无际、充满杀机的绿色地狱。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在沾着泥点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

“公爷,这鬼地方…真他娘的不是人待的!”

身旁,同样满身泥泞的玄甲卫副将陈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

狠狠拍死一只趴在脖子上的花斑巨蚊,咒骂道。

他感觉自己的铠甲内侧都已经被汗水和湿气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

王铭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河道两侧。

浑浊的水面上,数百艘狭长的柳条快舟如同幽灵般悄然穿行在虬结的树根和密布的芦苇荡中。

船上的黑水部战士,皮肤黝黑发亮,穿着紧身的防水鱼皮衣,

眼神锐利如鹰隼,对周遭恶劣的环境似乎习以为常。

他们操控着小船灵活地在狭窄的水道和危险的浮萍区域穿梭,

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如同这片沼泽天生的主人。

偶尔有人抬起手臂,用一根细长的吹管,

无声无息地将一枚淬毒的吹箭射入岸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中,

随即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那是潜伏的大合哨探。

“陈武,传令下去,所有人检查靴筒、袖口,涂抹防虫药膏,饮水必须烧沸。”

王铭沉声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诉军医官,有高热、呕吐者立即隔离上报。

瘴疠猛于虎,不可掉以轻心。”

他看着一个年轻的玄甲士兵不小心踩入一片看似水草覆盖的浅水区,

淤泥瞬间没过了膝盖,挣扎着被同伴拉出来,脸色发白。

“是,公爷!”

陈武肃然应命,立刻转身,压低声音将命令层层传递下去。

这时,一艘快舟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侧前方一处狭窄的岔道滑出,轻盈地靠向指挥船。

船头站着一个精悍的黑水部头人,名叫岩坎,

脸上涂抹着防虫的绿色泥浆,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对着王铭行了一个独特的抚胸礼,声音低沉而清晰:

“大帅!前方五里,发现大合‘黑鳄水寨’!

建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三面环水,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与后方相连。

水寨有木栅围墙,望楼两座,岸边停靠小船十余艘。

寨中兵力约三百,应是前哨。”

王铭眼中寒光一闪:

“好!岩坎头人,你部勇士,可有把握拔了这颗钉子?动静要小。”

岩坎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在泥浆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森然:

“大帅放心!这水寨,看着结实,其实漏洞百出!

他们的水,喝的是下游死水潭的臭水!

今夜,先送他们一份‘大礼’!”

他做了一个往水里下毒的动作,眼神狡黠而冷酷。

王铭微微颔首:

“准!但记住,留几个舌头,本公要问话。行动!”

岩坎低吼一声,如同夜枭的啼鸣。

他脚下的快舟立刻掉头,没入浓密的芦苇丛中,无声无息。

很快,十几艘黑水部的快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消失在迷宫般的河道和水生植物丛中。

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这片死亡沼泽。

浓雾不知何时弥漫开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将一切都笼罩在模糊与未知之中。

只有远处水寨几点昏黄的灯火,在浓雾中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

黑暗中,几道比夜色更黑的影子,如同水鬼般贴着水面,悄然潜游至水寨下游的死水潭入口。

几个鼓囊囊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鱼鳔袋子被小心地沉入水中。

做完这一切,黑影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浑浊的水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

水寨的喧嚣渐渐平息,只有望楼上士兵模糊的哈欠声隐约传来。

死寂笼罩四野,连虫鸣都似乎消失了。

突然,水寨内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剧烈的呕吐声!

紧接着是慌乱的奔跑和兵器碰撞的杂乱声响!

火光在雾气中乱晃!

“毒!水里有毒!”

“呕…我的肚子…救命啊!”

“敌袭!敌袭!快起来!”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

水寨四周的沼泽里、芦苇荡中、甚至靠近岸边的浑浊水下,骤然暴起无数黑影!

吹箭的细微破空声被混乱的喊叫掩盖,望楼上的士兵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下来。

带着铁钩的绳索抛上木栅,矫健的身影猿猴般攀援而上!

寨门被从内部打开,更多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了进去!

短促而激烈的搏杀声、濒死的惨嚎声在浓雾和混乱中响起,又迅速平息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火石。

当王铭指挥着后续的龙骧军士兵乘船靠近水寨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诡异的腥甜气息。

水寨的空地上,跪着十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面无人色、兀自呕吐不止的大合俘虏。

岩坎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将一份简陋的布防图和几个瑟瑟发抖的军官推到王铭面前。

“大帅,舌头带到!寨子清理干净了!”

岩坎的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亢奋。

王铭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目光落在那些因中毒而痛苦扭曲的尸体和俘虏身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

他蹲下身,看着一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俘虏,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重压:

“说,你们水寨的换防路线?最近的粮草囤积点?

还有…雷火铳,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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