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大街小巷很快因那张孩童画像热闹起来。
往来的百姓们三三两两地围在告示前，伸长脖子打量着纸上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漫开。
“这孩子瞧着真俊，眉眼跟画里的仙童似的，谁家的娃这么招人疼？”一个提着菜篮的妇人忍不住赞叹，指尖轻轻点了点画像上周周的脸颊。
“可不是嘛，”旁边的老汉捋着胡须叹气，“说是走失了，三日内没人认就……唉，造孽哟。”
“你们见过没？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有人高声问了一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摇头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着近来见过的孩童，却没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带着惋惜散去，只留下那张画像在风中微微颤动。
人群里，一个穿着狼皮袄的男子混在其中。
他脸上还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眼窝深陷，昨夜在宫中苦等姜兰一夜，从月上中天等到晨曦微露，却连个人影都没等来。
想到自己满心期盼的发财梦就此落空，姜兰竟背信弃义凭空消失，他攥紧的拳头就咯吱作响，心头的火气像被浇了油似的烧得旺盛。
正烦躁间，眼角余光瞥见墙上的告示，他脚步一顿，猛地凑了过去。
画上那孩子的眉眼他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姜兰身边那个总爱咯咯笑的小家伙吗？他眉头倏地拧起，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随即拉住旁边一个看告示的老者，粗声问道：“这告示是谁弄出来的？”
老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捋着胡须道：“还能是谁？自然是王宫的人。听说啊，谁要是能提供线索，当场赏黄金十两呢！可惜喽，这孩子生得这般标志，我们却都没见过，不然也能沾点福气。”
“黄金十两？”狼皮袄男子的眼睛瞬间亮了。那可是一笔足以让他衣食无忧好几年的横财！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整颗心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砰砰直跳，按捺不住的雀跃从脚底直冲头顶。
姜兰既然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她能丢下自己跑了，他凭什么不能拿这消息换钱？
他不再犹豫，猛地撕下墙上的画像，转身就往王宫的方向冲。
到了宫门口，他高举着画像，扯着嗓子大喊：“我见过这孩子！我还知道他娘在哪儿！”
守宫门的侍卫见状，对视一眼，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将他引了进去。
此时的端木洲，刚处理完几桩紧急的军务。
案上的公文堆积如山，他却没了半分心思，只想着赶紧去看看粥粥。
连日来的烦忧似乎都能被那小家伙软糯的笑声驱散，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傍晚的霞光透过宫墙，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走进端木森莉的宫殿时，正撞见两人刚从榻上坐起来。
粥粥显然还没睡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黏糊糊地睁不开，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却依旧粉雕玉琢，可爱得让人心里发软。
端木森莉也是刚醒，鬓边的发丝有些凌乱，见他进来，揉了揉眼睛朝他笑了笑。
“醒了？”端木洲走过去，自然地将粥粥从榻上抱了起来。
小家伙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软糯的哼唧声，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那模样看得他心头一暖。
端木森莉嗔怪地看了粥粥一眼，对端木洲抱怨道：“哥，你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精力也太旺盛了，昨夜闹到后半夜才睡，害得我也跟着熬到天亮。”
端木洲低头看着怀里迷迷糊糊的小家伙，眼底漾起一层温柔的笑意，语气里满是宠溺：“男孩子嘛，皮实点好。你要是吃不消，往后我来带他便是。”
“二哥你这是瞧不起谁呢？”端木森莉立刻扬起下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连他半夜尿床都能应付，还怕带不好他？”
端木洲被她逗笑了，正想再说些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侍卫的通报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温馨。
侍卫匆匆进来禀报：“启禀二王子，已有人提供线索，说见过这孩子的母亲。”
端木洲抱着粥粥的手臂微微一紧，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当即沉声道：“让那人先在偏殿等候，我片刻就到。”
“是。”侍卫应声退下。
一旁的端木森莉立刻好奇地凑了过来，目光在粥粥红扑扑的小脸上转了转，不解地问：“找孩子的娘做什么？你该不会真打算把他还给她吧？你不是说，这孩子的娘是个奸细吗？”
端木洲低头看着怀里的粥粥，声音平静无波：“是奸细，才更要帮中原的人把她抓住。”
“那这孩子呢？”端木森莉立刻急了，伸手轻轻碰了碰粥粥的脸颊，“我可跟你说，他这么可爱，不能让他白白送命。”
“放心。我已经跟中原的人说好了，孩子是无辜的，不能因母亲的罪过受牵连。若是最后实在找不到归属，就由我来抚养——正好，我也没有孩子。”
端木森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渐渐扬起笑意：“这倒是个好办法。我本来还想着，你要是不肯认，我就把他认作儿子呢。你看他眉眼，既像你，又有几分像……像姜姐姐。”
“姜姐姐”三个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端木洲的心里。
他猛地一窒，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刚刚还带着暖意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
他匆匆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不说这些了，我先去处理正事。”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熟睡的粥粥，离开了。
偏殿内，穿狼皮袄的男子正坐立不安地搓着手。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端木洲身形高大挺拔，宽阔的肩膀撑起玄色锦袍，勾勒出结实而匀称的身段，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