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魂记

山海云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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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大佬破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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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油灯在同福客栈宽敞的大堂里摇摇晃晃,光晕在地面上晕开一片暖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是后院李大嘴灶上小火慢煨着新研发的“蒜香藤椒牛肉粒”的奇异香气,混着旧木头和岁月的味道。

阿楚懒洋洋地靠在晏辰肩膀上,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滑动,空气中便凭空展开一面流光溢彩的全息屏幕,无数来自时空之外、时代各异的文字化作五颜六色、半透明的流光气泡,欢快地在客栈中央翻涌舞动。

佟湘玉正拿着一个超薄如纸的平板电脑,拧着眉研究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时不时嘀咕一句:“哎呀额滴神呀,这个季度的盐税咋又涨嘞?这日子还能不能过咧?”

白展堂翘着二郎腿,舒适地陷在沙发里,手指在另一个全息虚拟键盘上飞舞如电,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都能成,嘿!”

屏幕上赫然是现代游戏的战斗画面,背景音乐混杂着刀光剑影的嗡鸣。

突然,一股极其潮湿冰冷的空气猛地从敞开的客栈大门外倒灌进来,吹得桌面上那个憨态可掬的机器招财猫摆件都晃了晃金属胳膊。

原本在大堂里飞舞盘旋的弹幕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干扰了一瞬,色彩黯淡了半秒才重新稳定下来。

【哇靠!外面这天儿说变就变啊,好大的雨!】

【等等……那门口杵着的哥们儿,造型有点东西啊?】

【湿透的阿玛尼高定?这暴雨天穿出来溜达?行为艺术吗?】

【油头都塌了哥们儿,这定型水质量不行啊!】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向门口。

滂沱的雨幕中,一个身影像被无形的力量骤然“吐”了出来,稳稳地站在了门槛之内一步之地。

雨水在他熨帖的高级西装上肆意流淌,昂贵的面料彻底湿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几分略显狼狈的轮廓。

精心打理的发型早已坍塌,几缕湿发狼狈地黏在光洁得有些反光的额头上。

他约莫五十上下,面皮白净,五官线条分明,只是此刻嘴角紧绷,眼中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尽的惊愕与迷茫,环顾客栈大堂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的、不够档次的乡村俱乐部。

“Good heavens!这种天气……”他下意识地嘟囔一句,随即意识到什么,立刻挺直了腰杆,掏出那块同样湿透但依旧光鲜的深蓝色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自己湿漉漉的油头和下巴。

他试图摆出一个习惯性的、温和却带着疏离的微笑,嘴角上提的弧度精准,眼神却在扫过那些古旧的桌椅板凳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挑剔与优越。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醇厚而富有磁性,仿佛自带立体环绕音效,“鄙人宋思哲,旅途劳顿,遭遇……呃,极端天气,不慎迷失,幸遇宝地。”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大堂里唯一看起来“主事”的阿楚和晏辰身上,尤其在两人身上简约却未来感十足的穿着和多处闪烁的微型设备上停顿了一下,笑容似乎真诚了几分,“请问几位,此处可是同福客栈?听闻贵处……颇具盛名?”

佟湘玉立刻换上职业笑容迎上前:“对对对,额们这旮沓就是同福客栈!哎呦呦快进来快进来,咋淋成这咧!展堂!赶紧拿干毛巾去!”

白展堂应了一声,人还没动,一道更快的粉紫色身影已如风般卷到宋思哲面前,手里捧着好几条松软的干毛巾。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亮的声音响起,动作麻利地将毛巾递过去,眼神里满是纯真的关切。

龙傲天端着他的宇宙级别保温杯踱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宋思哲,嗤笑一声:“丢!油头粉面阿叔,暴雨天玩穿越啊?劲哦!”

宋思哲的笑容僵了僵,接过毛巾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显然对“阿叔”这个称呼以及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很不适应,但多年商场沉浮的定力让他迅速恢复从容。

他用毛巾矜持地按压着头发上的水珠,目光却像是有了黏性,紧紧吸附在阿楚和晏辰身上那些闪烁着微微蓝光的、显然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设备上,尤其是阿楚那对在暖光下反射着幽蓝微芒的智能耳环。

“阿楚小姐,晏辰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宋思哲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夸张的热情,脸上更是堆满了那种在酒会上专门用来忽悠潜力天使投资人的“标准真挚微笑”,“实不相瞒,我正是一个项目的负责人,一个即将改变这个时代……嗯,乃至所有平行位面人类生活方式的项目!”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向前迈了一步,试图更靠近核心目标,“需要的就是二位这样极具前瞻性眼光、科技底蕴深厚的合作伙伴!”

铁蛋高大的身影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城墙,无声无息地横移半步,恰好挡在了宋思哲和阿楚晏辰之间。

他手里端着一个造型奇特、冒着腾腾热气的金属杯,咧着一口大白牙,打着招呼:“整啥项目啊老板?说出来让俺们老铁们都开开眼呗?”

他手里的杯子微微晃动,里面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药草的香气。

宋思哲被铁蛋的突然拦截弄得动作一顿,脸上划过一丝极其短暂的不悦,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但这微表情瞬间就消失在更深厚的“诚恳”中,他像是没看到铁蛋这堵墙,目光依旧热切地锁定阿楚:“元宇宙!你们听过吧?我们要构建的,是同福客栈——宇宙级元宇宙生态圈!”

他的手在半空中激动地挥舞着,像是在描绘一个宏伟的帝国蓝图,“将你们这个独具特色的文化Ip无限放大,链接古今,贯通万千位面!”

“每一个加盟的个体,哪怕是后院的李大嘴兄弟,”他甚至还特意回头冲正在偷偷尝自己新菜的李大嘴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都能成为这个伟大梦想的共建者!共享平台的股权、流量红利!真正实现阶层的跃迁!躺着财富自由!”

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仿佛那是上帝恩赐的箴言。

傻妞正用一块全息纳米布擦拭桌角,闻言撇撇嘴,小声吐槽:“瓜娃子,一听就不靠谱,自由自由,自由能当饭吃噻?”

她擦桌子的动作带起一点细微的电流声。

【神tm同福宇宙!这人ppt一定做得贼溜!】

【画大饼专业十级选手认证!白老板快上!给他个妙手空空鉴真伪!】

【李大嘴:啥?我的酱牛肉能上元啥宙了?那我岂不成宇宙大厨咧?】

【无双宝宝快回来!别被资本家忽悠瘸了!】

阿楚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没有直接回应宋老板喷涌而出的“金玉良言”,反而突然扭头看向全息弹幕的方向,嘴角弯起一个狡黠又甜美的弧度:“宝宝们,新来的家人们,这位宋总给大家描述的美好未来,你们信不信呀?扣‘1’信他,扣‘2’让晏辰拿小工具戳戳他的气球?”

她边说边自然地朝晏辰靠了靠,鼻尖几乎蹭到他的肩膀。

晏辰默契地从马甲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外壳、比打火机略大的扁平方块——一端嵌着个小小的棱镜透镜。

他对着宋思哲温和一笑,那笑容干净得几乎有点人畜无害:“宋总,不好意思,职业习惯,职业病。”

他随意地按了一下方块侧面的按钮,一道极其细弱、几乎肉眼无法察觉的淡蓝色光束从棱镜端射出,快速地在宋思哲周身虚虚地扫了一遍,“好东西,我们一起验验底子,更放心嘛。”

“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宋思哲被这猝不及防的扫描惊得后退半步,脸色微变,几乎脱口而出的英文里带着一丝压不住的慌乱。

“放心宋总,无害扫描,”阿楚笑眯眯地解释,还调皮地冲他眨眨眼,“就跟……嗯,你们那边地铁安检似的。看看您的商业闭环稳不稳当。”

晏辰盯着手中那方块上方瞬间投射出的巴掌大悬浮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飞速滚动的数据流映在他温和却此刻显出洞悉一切清明的眼眸里。

几秒钟后,他发出一声极其轻快、带着点小得意的“呀吼”,抬头看向宋思哲,语气真诚得令人发指:“宋总,贵项目确实……骨骼清奇。”

他把“空气币”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楚,“不过,按这链上分析看,您这‘宇宙生态链’的底层资产,除了空气,好像真没锚定啥别的东西呀?连虚拟锚都没有,全是……空气币啊?”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一瞬。

“噗——”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吕秀才没忍住,发出一声失笑。

“空气币?”莫小贝歪着头,纯真的脸上满是好奇,“就是……跟吹泡泡一样飘走的那种钱?”

公孙不惑习惯性地抬手按了按额角,慢悠悠地补刀:“哦呦,空手套白狼,这老底拆得蛮彻底哦。”

宋思哲脸上的笑容如同骤然凝固的劣质石膏雕塑,僵在脸上,然后一点点碎裂、剥落,露出底下的铁青。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眼里的温和诚挚被一种烧红的恼怒和阴鸷所取代。

他死死盯着晏辰手中那个小小的设备,还有它投射出的、此刻在所有人眼中都无比嘲讽的数据链。

“放屁!”他猛地低吼一声,声音不再悦耳,反而像粗布在摩擦,“黄口小儿!你们懂个屁的商业逻辑!资本运作需要时间!战略布局需要投入!你们就只会看账本上那点数字吗?鼠目寸光!”

随着他的怒斥,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大堂顶部,毫无征兆地,“哗啦——!”数不清的纸片凭空出现,打着旋儿疯狂涌落!

一张张崭新的、印着富兰克林头像的美元钞票,如同金黄色的汹涌河流,劈头盖脸地砸向客栈里的每一个人!

“我的妈呀!”佟湘玉尖叫着抱头躲避。

白敬琪反应神速,一把将旁边的吕青橙拉到身后护住,任凭钞票雨点般打在他身上。

白展堂是什么人?盗圣!

钞票雨落下的瞬间,他那双眼睛就贼亮贼亮!

在漫天飞舞的纸币中,他的身影快成了模糊的残像,每一次残影闪动,都必然有一张或数张美元被他的手指极其巧妙地捻过。

他的动作快到极致,连阿楚的动态捕捉护目镜也只能记录下一些模糊的流光轨迹。

仅仅几个眨眼间,白展堂的手里已经捏了厚厚一沓钞票。

他随手拈起最上面一张,两根手指极其熟稔地捻了捻边缘,指腹快速地在票面上几个关键点滑过——那里有凹版印刷特有的微妙颗粒感,手指在票面上极其轻微地搓了搓,感受油墨的细微附着感。

然后又凑到鼻尖下,近乎无声地嗅了嗅……那动作轻得只有他自己知道闻到了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滑稽、荒谬和不出所料的鄙夷。

他捏着那几张钞票一角,像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远远地朝着还在疯狂“下钱”的宋思哲一抖:“我说姓宋的!你这是糊弄鬼呢?洗钱洗傻了吧你!这手感糙得跟厕纸似的!油墨味儿淡得还没老白干够劲儿!水印呢?安全线呢?啧!做假也麻烦你拿点b货出来好吧!这垃圾玩意儿,糊弄你们那个时代的叫花子都嫌折寿!”

“哈哈哈哈!”佟湘玉也忘了躲避,笑得直拍大腿,“额滴神呀!闹了半天是个卖假钞的!”

郭芙蓉叉着腰,一脸嫌弃:“就这?还想构建啥宇宙?连纸片都造不明白!老白,给他来段‘阳光总在风雨后’,去去晦气!”

郭芙蓉也是个痛快人,说干就干!

她甚至没给宋思哲反应的机会,直接清了清嗓子,对着漫天飞舞的假钞(白展堂刚说了是假的,在她眼里这简直就是侮辱智商的道具),放开了喉咙:

“阳——光——总——在——风——雨——后——!”

这一嗓子,简直如同带着电流的高音喇叭原地炸响!高亢、嘹亮,又带着一点郭芙蓉独有的、不管不顾的江湖气!

那声浪仿佛凝成了实质,肉眼可见地让周围飞舞的钞票“嗡”地一震!

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强烈否定和“我不信”的纯粹意志!直接震向宋思哲的脑门!

“噗——”宋思哲身体剧烈一颤,那还在维持钞票雨的微弱能量场仿佛被无形的铁锤猛敲了一记。

能量场瞬间紊乱,空中本来已经稀疏的钞票雨骤然停止!

他喉咙一甜,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满眼惊怒地瞪着郭芙蓉。

她唱的不是什么攻击性的词,但那种发自内心、极其纯粹而强大的“否定信念”,像一道坚固的墙,把他试图施加影响的精神力硬生生反弹了回来。

【芙姐威武!自带混响加破魔效果!】

【这音浪……假钞都吓得碎成渣渣了吧?心疼客栈窗户一秒。】

【钞能力被小郭姐姐直接物理+精神双破防了?哈哈哈!】

“哼!”一直安静看着的龙傲天嗤笑一声,往前一站,挡在了自己老婆祝无双身前,瞥着宋思哲,“搞钱就搞钱,搞到老子老婆面前玩阴的?厚礼蟹!机关术懂不懂啊衰仔?”

他一甩袖子,袖管里“咔哒咔哒”一阵轻响,似乎在回应主人的心情。

公孙不惑慢悠悠地开口:“朋友啊,侬这个路数不对的呀。赚钞票要走正道,搞虚头巴脑的东西,还要影响别人情绪,当心脑子短路哦。”

他说话慢吞吞的,但话语里仿佛带着某种节奏,让人莫名地就想去认同。

宋思哲额头的冷汗更多了,他下意识地想抵抗公孙不惑那温吞水般的念叨。

正说着话,角落里一道清脆娇叱陡然响起:“坏人!还我白哥哥!”

是吕青橙!

小姑娘一直被白敬琪护在身后,早就怒火中烧了!

刚才那些假钞飘下来,有一张还差点糊住她的眼睛,幸亏白敬琪手快挡住了。

现在看到宋思哲还在那儿跟公孙不惑瞪眼睛,小丫头哪里忍得住!

她小脸一板,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稚嫩的小手朝着还在瞪眼抵抗念叨的宋思哲所在方向,猛地凌空一推!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气劲凭空凝聚成一股透明的巨大“浪头”,裹挟着大堂里尚未落地的假美钞(此刻在她眼里就是垃圾!),轰然拍向宋思哲脚下!

哗啦——!那些假钞连同气流,卷了个干干净净,宋思哲只觉一股巨大的推力撞在腿上,他一个趔趄,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狼狈不堪,差点被地上刚扫起来的灰土呛着。

吕青柠抱着她的小机器人玩偶,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用侦探发现真相的口吻总结:“事实清晰明了!此人行为逻辑错误、装备(指假钞)劣质且无效、精神干扰被成功抵御、物理推动被青橙实现!结论:危险指数清零,失败概率百分百!”

就在宋思哲被吕青橙的“惊涛骇浪”推得气血翻腾、晕头转向之际,头顶又生异响!

“哇呀——!”一声惊恐变调的尖叫从天而降。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客栈天花板某处空间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块足有婴儿枕头大小的、明晃晃、黄灿灿的东西凭空出现,打着旋儿直直坠落!

目标——正是刚站稳的宋思哲!

那是个实打实的大金砖!

“小心!”佟湘玉下意识尖叫。

吕秀才吓得“oh my God!”都喊变了调!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红蓝相间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电射而出!

莫小贝!

她甚至都没看清落下来的是个啥玩意,纯粹是习武之人护身的本能和对高空坠物砸坏东西的担心驱使!

人在半空,双臂已蕴满浑厚内劲,十指成爪!

精准无比地一把托住了那块带着可怕动能下坠的沉重金砖!

她落地时,身体顺势下沉卸力,厚实的青石板地面发出“嗡”的一声沉闷震响,地面肉眼可见地被她踩出两片极细微的蛛网裂痕,尘土微扬。

莫小贝双臂微麻,但脸上神情却轻松得很。

她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金块,像掂个大个儿的土豆,歪头看向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宋思哲,露齿一笑,带着点少女的俏皮和促狭:“喂,姓宋的!你这年拜得是不是忒晚了点儿?压岁钱给一块就够了哈!心意我领啦!”

她随手就把那价值连城的金砖“咚”的一声,像丢块寻常砖头一样,轻轻巧巧地放在了旁边吃饭用的八仙桌上。

【!!!!!!真……真金砖?!】

【小贝女神!!!请接受我的膝盖!!!这手卸力的功夫,内力得有多深厚!】

【压岁钱……莫女侠这理由我服!宋老板:我tm……】

【这……这玩意儿能换多少李大嘴的蒜香藤椒牛肉粒啊?】

整个客栈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莫小贝放在桌上的那块金砖,在油灯下散发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纯粹的、让人难以直视的富贵光芒。

连空气里都飘荡着一股重金属的味儿,压过了李大嘴的蒜香藤椒味。

宋思哲看着那块属于自己的金砖,又看看周围一张张此刻写满了“你还有什么把戏?”“快点儿继续啊!”的面孔。

那张白净的脸上,所有精心维持的傲慢、伪装的愤怒、刻意的沉稳……如同退潮后的沙滩,只剩下赤裸裸的泥沙——那是一种彻底崩溃的灰败和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像是被瞬间抽掉了脊梁骨,肩膀猛地垮塌下去,整个人晃了晃,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膝盖撞击青石板的脆响异常清晰。

“完了……全完了……”他喉咙里发出像破风箱拉动的嗬嗬声,充满了绝望的沙哑,“我的帝国……我的王国……我的一切啊……”

他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指缝里漏出来,“几个错误……全是错误……一步错,步步错……那些银行家……那些吸血鬼!他们联手……他们狙击我!所有的钱!所有的投资!一夜……只是一夜之间!我几百亿的商业帝国……比你们那个破油灯灭得还快!灰飞烟灭!灰飞烟灭!”

他猛地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近乎癫狂的执念,泪水混合着油头塌陷后沾上的灰尘,在他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沟壑:“我不甘心!我不认命!我宋思哲不是输在商场!我是输在了这里!”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我不该贪婪那些‘更快’的钱!我不该!我有能力!我真的有能力东山再起!只要……”

他突然神经质地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光,“只要我能收回那笔钱!我存放在最隐秘地方的‘种子资金’!对!就是它!”

他像是自我催眠一样低吼着,“那是我留的后路!只要拿到那个保险柜的密码,回到属于我的时间点!我一定能翻盘!我一定能!你们不懂!那可是……”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在虚空中神经质地抓挠着,仿佛要抓住那个至关重要的数字,“……六位数……我记得很清楚……关键在……”

“老板,”傻妞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点机器人特有的平静无波,却莫名地打断了宋思哲越来越高的、带着疯狂呓语调子的尾音,“您情绪波动超过安全阈值,血压心跳持续飙高,再这样下去,我建议启动强制镇定喷雾哦?”

她伸手指了指刚才被吕青橙的“惊涛骇浪”卷到墙角、此刻被龙傲天一脚踩住的几团皱巴巴的“假钞”,“友情提示一哈,那保险柜密码,不就藏在您刚才丢出来的那些废纸背面吗?还印了三遍诶,深怕人家认不出嗦?”

【!!!!】

【卧槽???密码在废……假钞上?!】

【宋老板,您这安全意识……感人肺腑啊!】

【六六六!傻妞妹子这观察力,机器人就是细节狂魔!】

【所以密码是……】

【前面的别瞎扒拉!保护用户隐私!(虽然好像已经不算隐私了哈哈)】

全息屏幕疯狂刷新!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观众心都提了起来!

晏辰离得最近,反应最快!

几乎是傻妞话一说完的瞬间,他手指凌空一点,一个指令瞬间传达到铁蛋的程序中枢。

铁蛋心领神会,一个流畅的滑步就冲到墙角,蒲扇大的铁手毫不客气地推开龙傲天那只大脚(换来后者一句不满的“扑街啊!”),两根手指极其精准地从那一团烂纸堆里捻出了唯一一张相对“完整”、但也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百元美钞”仿品。

铁蛋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抚平,递到晏辰面前。

晏辰低头仔细查看,阿楚也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来。

只见那张“假钞”的富兰克林画像下方空白处,本该是复杂花纹或防伪文字的地方,赫然用极其清晰(在假货里显得格外突出的清晰)的黑色油墨印着几行小字,甚至旁边还印着一个小巧的骷髅头和叉号警告图标,后面跟着三行一模一样的数字:

核心账户物理密钥,单次有效

泄露等同资产裸奔

*** 0 ***

*** 0 ***

*** 0 ***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全息屏幕上,似乎也因为捕捉到了这极其敏感的信息,某条弹幕像是卡了bug一样,极其突兀又刺眼地悬挂在最顶端几秒,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靠!0!那是我爷爷当年银行卡密码!难道……】

晏辰和阿楚快速交换了个眼神,晏辰不动声色地将铁蛋递来的那张“假钞”随手揣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

阿楚则迅速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那条显示着密码、如同血滴子般显眼和不安的弹幕瞬间被强制删除,红光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整个大堂的空气,在那几秒钟,凝滞得像是铅块。

所有人都看到了密码,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条弹幕。

这已不是隐私泄露,这是一场公开的“葬礼”——宋思哲最后挣扎着试图抓住的那根名为“秘密”的稻草,彻底被洪流卷走了。

宋思哲跪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晏辰将那印着他最大秘密的纸片收起,看着那根最后的稻草在他眼前沉没。

他眼里最后一点疯狂的火苗,“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死灰。

整个大堂陷入一片极其尴尬却又透着点微妙怜悯的沉默。

只有那张放着金砖的八仙桌,在灯火下无声地炫耀着物质最后的胜利。

邢捕头磨磨蹭蹭地蹭过来,小眼睛眨巴着,先是对着宋思哲清咳一声:“咳咳……那个……宋……宋先生?您看这事儿闹的……”

他又转向佟湘玉,脸上堆起职业性的、试图两边讨好的笑容,“掌柜的,要我说啊……”

佟湘玉看都没看邢捕头,她已经指挥祝无双把一块热气腾腾、散发着药草清香的毛巾递到了宋思哲面前。

她此刻脸上没有嘲笑,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陕西婆姨特有的、历经世事后的沉静与一种近乎朴素的通达。

“甭理那个捕头,贼眉鼠眼的,”佟湘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宋先生啊,这人呐,就跟河里头的石头一样。刚开始都棱棱角角的,瞧着挺像回事。可日子久了呢,让水泡着,让石头撞着,磨着磨着……再尖的棱角也得给磨平喽。”

她指着客栈那道被无数双鞋底磨出了温润弧度的木头门槛,“你看你自个儿,过去那样子,怕是比额们客栈这金刚石门槛还硬气吧?到头来嘞?还不是得认这个‘磨’字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展堂、小郭、秀才、大嘴、小贝、无双、傲天……连白敬琪和吕青橙、吕青柠三个孩子都围了过来,眼神里好奇中掺杂着一点点被世事初惊的懵懂,“那堆金子是挺打眼,可它能当饭吃能当水喝?它能捂热你心里头那个冰窟窿?人活一遭啊,求的不就是个踏踏实实、暖暖和和?”

她往前凑了凑,眼神真诚地对着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宋思哲:“你看额们,要说不求大富大贵吧,那是瞎话。可咱更图个啥?图个这地方,热闹!图这一天天锅里炖着肉,灶上升着火,图这进门有人喊饿,出门有人惦记。图个……嗯……图个心安!”

她指了指大门外那片逐渐收住的雨帘,昏暗的天光下,雨后特有的清新泥土气息正随风潜入,“要额说啊,你那密码,丢了就丢了!甭回头了!你看这客栈门口,雨停了!雨一停,天就亮堂!只要这颗心别死了,往哪儿走不是条新路?”

她看着宋思哲,语气诚恳,“在额们这儿扫个地、擦个桌子,饿不着你冷不着你,咋地不比抱着那堆冰凉金砖掉泪强?”

佟湘玉一番话,没有华丽的辞藻,用的都是最直白的大白话,却像是一勺温吞的开水,浇在宋思哲那结了冰壳的心尖上。

他那双空洞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光闪动了一下,像残烬里最后一点火星。

他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佟湘玉那张历经风霜却依旧爽利泼辣的脸上,落在她身后那群表情各异、但都带着鲜活人间烟火气的面孔上。

他又缓缓看向那块被莫小贝随意扔在桌上的金砖——在跳跃的油灯火苗下,它依旧那么刺眼,那么贵气冲天,却又……那么冰冷而遥远,像一个巨大而荒谬的讽刺。

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了一下,不是之前的绝望抽泣,而是像一条搁浅太久又被强行扔回水里的鱼,贪婪地、几乎是本能地吸入了第一口带着暖意的空气。

一滴浑浊的、混合着悔恨、不甘最终被疲惫冲刷过的泪,终于滚出了眼眶,无声地砸在青石板上。

他没有嚎啕,甚至没有出声,只是那长久以来如同焊死在脊背上的某种无形的僵硬,开始缓慢地、如同冰川融化般一丝丝地消融。

那只一直紧握着拳头的手,也一点点地松开了,无力地垂落在膝边。

一个时代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蜷缩在这小小客栈的一角,卑微得如同冬日里一片被踩进泥泞的落叶。

时间,这最公正也最无情的法官,早已落下了它的终审法槌。

这时,一直抱着保温杯、表情复杂的郭芙蓉忽然清了清嗓子。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定,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只是飘向门外雨后初霁、隐隐透出微光的天空,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然后,她那把曾以高音震碎“钞能力”风暴的嗓子再次开启,这一次,声音不再刺耳,不再刚硬,如同被春雨洗过,带着一种历经跌宕后的低回和希望。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她的调子起得不高,却醇厚又直入人心,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倩女幽魂》改编的调子,带着独有的江湖气,“风里风里闯……赏心中阳光……”

她的歌声在寂静的大堂里流淌,如同一条温柔的小溪,没有刻意煽情,没有痛陈过往,只是娓娓唱着人生起落。

尤其是那句“任你脚下风云骤变,笑纳雨雪沧桑……终有暖……心头藏”,被她唱得百转千回。

当她唱到“抹干眼眸里的凄楚哀伤,雨过自有晴阳”时,邢捕头和燕小六两个活宝终于找到了发挥的舞台。

“嘿!抹干眼睛!”邢捕头拔高声调,突然从燕小六背后抢过他的快板,“啪嗒”一声脆响。

燕小六被抢了家伙,愣了一秒,立刻默契地跳了出来:“咱就乐呵!”

邢捕头竹板打得飞快,嘴里数得更快:“雨雪呀都是客,终归会散场!嘿呀!”

燕小六配合着,手舞足蹈,像在跳街舞又像在耍猴:“旧财呀迷了眼,放下心更宽!嘿呀!”

邢捕头又凑到宋思哲旁边,压着嗓子,一脸神秘的过来人姿态:“老弟啊,听哥一句,大财主倒灶——那是老天爷给你腾地方!新路就在前方啊!”

说着还朝门口努了努嘴。

这俩家伙纯属插科打诨转移注意力,但那生硬的押韵、夸张的动作和纯粹为了逗乐的劲儿,反而冲淡了空气里过于压抑的情绪。

宋思哲听着郭芙蓉的歌声,听着那对活宝的乱嚎乱叫,茫然的目光再次缓缓抬起,扫过佟湘玉真挚的眼神,扫过莫小贝那张满是青春无所畏惧的脸,扫过阿楚晏辰平静中带着一丝平和的表情。

他似乎想扯动嘴角笑一下,但那僵硬的面部肌肉像是生锈的齿轮,最终只勉强带动了一个极其古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极其缓慢地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喉咙里塞满了沙子:“我……我好像……真该……洗把脸了……”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傻妞立刻响应:“好的老板!热水毛巾!这就安排!”

她说着,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奔向厨房方向。

铁蛋憨厚的声音立刻响起:“媳妇儿!用温热水!加点艾草!提提神!”

他的嘱托像是一句平常不过的家常话,自然地在静谧的空气里铺开。

就在傻妞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厨房门帘后的一刹那——

“喂——!傻妞!”

铁蛋突然喊住她。

傻妞疑惑地停住脚步,回望。

铁蛋咧开他那标志性的大白牙,粗犷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极其腻乎的温柔,还夹杂着点小得意,一字一顿,音量不大却清晰地在整个安静下来的大堂里说:

“刚才……有片塑料渣子朝你飞过去,那角度刁钻滴嘿!俺替你挡开喽!瞅见没?这速度!这叫啥?这就叫……来自俺钛合金核心处理器最深处、最精密的守护!永远是你滴,第一道防火墙!”

傻妞一愣,随即机器人脸上极其生动地浮现出一抹类似人类“又气又甜”的表情,脸颊处的传感器似乎温度都升高了些。

她跺了跺脚,娇嗔道:“烦人!挡个塑料片片还要表功!瓜兮兮滴!”

说完掀开门帘跑了进去,但那步伐明显轻快了不少。

【老铁这情话……土嗨土嗨的咋听着还怪暖心!来自赛博的浪漫?】

【塑料渣子?老铁你是懂英雄救美的!】

【傻妞妹子害羞了!awsl!这cp我嗑生嗑死!】

“哇哦!”阿楚被这突如其来、自成一派的小插曲逗乐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晏辰,声音甜得像刚化开的蜜糖,带着一点点狡黠,“小辰辰~看见没?这就叫专业防护!我家大科学家啥时候也能开发点专属防护程序呀?要那种……带点心跳加速功能那种?”

晏辰闻言,脸上那副温和科学家的面具瞬间破碎,被自家老婆这突如其来、在公共场合直击心灵的调戏激得耳根“腾”地一下红了。

他努力想绷着脸维持形象,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开始飘忽,手也下意识地想去扶一下鼻梁,摸到才发现并无眼镜。

“咳!”他干咳一声,极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科学家的“庄严”,声音却不自觉地放低了八度,有点手忙脚乱,“那个……阿楚……cpU自主升级温度传感……这事儿……得回去关起门才能调试……这…这属于高精尖模块!需要安静稳定无外界干扰环境!”

他语速飞快地组织着蹩脚的专业术语词汇,眼神飘啊飘,就是不敢直视阿楚满是戏谑笑意的眼睛,最后实在兜不住了,只能红着耳朵,极其隐蔽又飞快地、恶作剧般伸出一根手指,在阿楚光洁的小臂上轻轻一蹭!“就像这样!”

阿楚被他这突如其来、极其轻微的偷袭蹭得一个激灵,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她下意识缩了缩手臂,嗔怪地瞪了晏辰一眼,那眼神里有“你竟然敢还击?”的惊讶,也有“小子胆子肥了?”的兴味,但最多的还是浓浓的笑意和亲昵,脸上泛起一层极其动人的红晕。

龙傲天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啧啧啧”,然后对着他旁边的祝无双深情款款大声宣告:“宝贝!看见冇!咩叫专业打情骂俏?我顶你个肺!今晚煲靓汤!十全大补!包你成仙!”

祝无双被他这不着四六的表白弄得脸蛋通红,又羞又急,习惯性地喊了句“放着我来……做饭!”就跑去帮傻妞的忙了。

【啊啊啊!晏科学家居然还会反击?!耳朵红得能滴血了!】

【表面一本正经,私下摸手手!辰哥闷骚啊!!】

【这波互动!比刚才的假钞大战还刺激!全程姨母笑!】

【无双仙女又被傲天哥逗跑了!这对日常真是……啧啧!】

这充满生活气息、带着点酸甜味的小插曲,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吹散了最后一点因宋思哲的“帝国崩塌”而笼罩的沉重阴霾。

大堂里的人表情都活泛起来,就连角落里的吕秀才也偷偷乐了。

宋思哲依旧坐在地上,但眼神似乎不再仅仅定格于那个冰冷的“过去”。

他看着铁蛋傻妞的互动,看着阿楚晏辰的眉眼官司,又看看打情骂俏的龙傲天和祝无双,甚至看了一眼桌边手挨着手、脸都红红又强装镇定的白敬琪和吕青橙……

雨声彻底止息了。

门外,被雨水洗净的天空如同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天鹅绒,几颗早醒的星辰已在东边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道反射着客栈门内透出的暖光和稀薄天光,像铺开了一条温柔的星河之路。

宋思哲借着傻妞端来的热水和干净毛巾,终于艰难地站起身。

他缓慢而仔细地擦洗着自己油腻的脸庞,梳整着那一头散乱狼狈的头发。

水流带走污垢,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点虚假的矜持。

他放下毛巾时,眼神不再空洞无物,虽然疲惫依旧刻在深深的眼窝里,嘴角也沉重地耷拉着,但那份商人特有的、审视猎物般算计的精光彻底消失了。

他走到那块被莫小贝随手放在八仙桌上的金砖旁。

沉重的金块在灯火和天光里折射着冷硬的光芒,像一个凝固的梦魇。

他没有再看它,而是深吸了一口雨后带着草木甜香的清冽空气,对着客栈里的所有人——尤其是佟湘玉和阿楚晏辰——极其缓慢、无比郑重地鞠了一躬。

“我宋思哲,”他的声音依然沙哑,却多了几分难得的、洗尽铅华的平静,“混账了大半辈子。被金光闪瞎了双眼,被贪念捂住了耳朵。”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着,似乎在适应这份迟来的坦诚,“今天……我看见了光。不是金子那种刺眼的。是……”

他看向桌上的油灯,又看向佟湘玉眼底那份历经世事的通达暖意,“……是油灯的光。是笑出来的光。”

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里不再有任何不甘和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后的疲惫澄澈,“这金子,”他轻轻拍了拍那块冰冷的金属块,“留这儿吧。算我一点心意,给孩子们……压压惊。”

他的声音带着点释然的解脱,“至于我……我该走了。”

他的目光望向门外那条湿漉漉、反射着星光与灯光的青石板路。

不知从何处涌来极其柔和、几乎无法察觉的白色光点,像是萤火虫,又像是最纯净的星光碎屑,温柔地环绕着他。

光点越来越多,渐渐将他那件湿透的昂贵西装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他周身空间开始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荡漾开来,光线仿佛被无形的水波打碎、重构。

没有惊雷,没有狂风,只有空间本身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嗡鸣声。

就在这无声的涟漪荡漾到极致,宋思哲的身形开始透明、摇曳时——

【雨停风净茶犹温】

【金销梦醒路自宽】

【同福一隅藏宇宙】

【人心深处是人间】

最后一道带着人间关切的声音传来,是佟湘玉对着那片越来越模糊的光影喊道:“哎!宋先生!路长着呢!记住额滴话!心别死就成!”

光影摇曳了一下,似乎是宋思哲最后无声地点头。

然后,那朦胧的人形轮廓连同温暖的光点,如同被黎明悄然收走的薄雾,无声无息地消散在门外映着星河的街景之中。

油灯里的火焰轻轻摇曳了一下,暖黄的光晕重新覆盖了整个大堂,温柔而坚定。

桌上那块金砖依旧在那里,沉默地反射着灯火的光芒,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和意义,只剩下一个故事结束后的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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