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拽着宋真与詹姆斯的手腕狂奔时，耳中突然传来詹姆斯的闷哼：“等等！那龙影……”他脚步微顿，回头望去——牛头怪头顶的淡金龙影已彻底凝实，龙身足有十余丈长，龙须如钢针倒竖，龙目似两盏青铜古灯，正死死盯着牛头怪眉心那道竖纹。
“是真龙！”元彬喉结滚动。
他曾在水德星君记忆里见过上古龙族画像，眼前这龙虽无五爪，但鳞片上流转的混沌气，分明是比后世龙族更接近本源的存在。
他念头急转：南牧龙那家伙总说自己见多识广，若能把这等机缘说与他听……
“退！退到那片焦石林后！”元彬压下心思，拽着两人猫腰钻进半里外的焦石林。
焦石表面还残留着幻阵破灭时的灼痕，三人贴着石壁蹲下，宋真抹了把额角冷汗：“这怪物和龙……是敌是友？”
话音未落，牛头怪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那声音不似寻常兽吼，倒像某种古拙法咒，震得焦石簌簌往下掉渣。
龙影却在此时昂首，龙嘴一张，吐出一团幽蓝龙息——那龙息未及触到牛头怪，便有腥风先至，刮得元彬三人脸皮生疼。
“小心！”元彬双手结印，水蓝色灵气在三人头顶凝成薄盾。
下一秒龙息与兽吼相撞，炸出刺目白光。
元彬眼前一黑，耳膜几乎要被掀破，整个人被气浪撞得撞在焦石上，后腰传来锐痛。
等他勉强睁眼，只见牛头怪半边身子已被龙息灼得焦黑，而龙影也淡了几分，却仍死死锁着牛头怪眉心。
“那竖纹……是阵眼！”詹姆斯突然喊。
元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牛头怪眉心竖纹正渗出暗红血珠，在虚空中画出歪扭符线。
龙影突然发出清越龙吟，这声比之前的兽吼更具穿透力，焦石林里的碎石被震得腾空，宋真的道袍当场裂开数道口子，露出腰间的符袋。
“跑！”元彬顾不上疼，拽起两人就往更深处跑。
可他们刚跑出十步，龙吟余波便追上——元彬只觉喉头一甜，鲜血喷在宋真后背上；詹姆斯踉跄着栽进土坑，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骨裂声；宋真勉强撑起防御符，却被气浪掀得撞在树干上，吐了口带碎牙的血沫。
等三人跌跌撞撞躲进一处凹陷的山坳，元彬才发现詹姆斯的左腿已肿得像发面馒头，宋真的右手腕以诡异角度扭曲着。
他咬着牙掏出疗伤丹，先塞给詹姆斯：“吞下去，灵气护住心脉。”又给宋真接骨时，山坳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
三人抬头，正见龙影张着血盆大口，将牛头怪整个吞了下去！
龙身因吞噬而膨胀，龙鳞缝隙里渗出暗红光点，像是在消化什么异物。
可就在这时，远处不周山方向传来闷响——山巅竟崩塌下一角，足有千丈高的山体裹着烟尘，轰然砸向龙影！
“那是……不周山？”元彬瞳孔骤缩。
水德星君记忆里，不周山本是支撑天地的天柱，虽已断裂，但余威仍在。
可更诡异的是，那崩塌的山体砸中龙影后，竟又缓缓飞回原处，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拽了回去。
龙影吃痛，发出撕心裂肺的龙吟，震得元彬体内突然泛起热流——他胸口的仙文宝塔印记正剧烈震动，连灵海都跟着翻涌。
“必须走了。”元彬抹掉嘴角血迹，“不周山有古怪，李苮儿他们还在附近，再拖下去……”他话音未落，宋真已扶着石壁站起：“我明白，那龙和牛头怪的斗法引动了山脉灵脉，再留下去说不定会被活埋。”
三人互相搀扶着往东南方走，走了约莫三里地，元彬突然顿住脚步。
他蹲下身，指尖戳了戳地面：“灵气往上涌，这里有矿脉。”宋真俯下身，用完好的左手扒开浮土，露出下方泛着幽光的碎石——竟是中品灵石！
“我需要人帮忙挖。”元彬看向两人，“挖到的灵石分你们三成。”宋真却摇头：“我师父说过，候选者要自己寻机缘。”他指了指扭曲的手腕，“我得去寻灵药治伤，这矿脉……对不住。”说完便转身离去，脚步虽踉跄，却坚定。
詹姆斯却扯了扯元彬衣角：“我留下。”元彬挑眉：“你不是急着回米国找家人？”詹姆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他腕间的傀儡符已被元彬先前用灵气冲散，“您给了我自由。”他声音发闷，“我想先攒点资源，再……再回家。”
元彬拍了拍他肩膀，从储物戒里掏出两把玄铁镐：“行，挖到后我分你五成。”两人忙活了半日，竟挖出近百块中品灵石，还有三块上品灵石嵌在矿脉最深处。
詹姆斯捧着灵石时，手都在发抖：“够我买机票，够我给妈妈治病了……”
等矿脉挖得差不多，元彬将詹姆斯托付给附近山村里的老猎人，便独自踏上寻人之路。
他边走边用仙识扫描，沿途收了三只企图偷袭的三阶妖兽——用仙文宝塔镇住妖丹后，又搜了它们的魂。
“时雅熙？”当他从最后一只蛇妖的记忆里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瞳孔微缩。
那蛇妖曾躲在树后，目睹时雅熙穿着月白长裙，往不周山方向走去，腰间的玉牌还沾着血——是她自己的血。
元彬攥紧储物戒，加快脚步。
他本想先找到李苮儿报平安，可时雅熙的动向像根刺扎在他心口。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之前在时雅熙身上下的追踪印记，此刻竟开始模糊，仿佛被什么力量刻意抹除。
“等等。”元彬站在山梁上，掏出随身携带的青铜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西北方——不周山的方向。
他望着远处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山脉，山巅偶尔露出的断口泛着冷光，像极了传说中未愈的伤口。
“时雅熙……”元彬低声呢喃，将罗盘收进袖中。
他摸了摸胸口震动的仙文宝塔，突然想起水德星君记忆里的只言片语：“不周山崩，仙文现。”此刻山风卷起他的衣角，吹得他眼底一片清明——不管前面有什么，他都得去看看。
而在他看不见的山坳里，那只被他搜魂的蛇妖残魂正飘向空中，融入一团黑雾。
黑雾里传来沙哑的笑声：“有意思，水德星君的残魂，竟还敢往不周山凑……”
元彬的鞋跟碾过一片带霜的碎石，山雾不知何时浓了几分，将不周山的轮廓揉成一团灰影。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冷汗，指尖触到的不是寻常雾气的湿凉，倒像浸了冰水的棉絮，黏在皮肤上扯着疼——这山周围的灵气早乱了套，方才还在东南方翻涌的灵脉，此刻竟逆着往西北倒灌，在脚下形成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气漩。
\"果然有问题。\"他喃喃自语，仙识刚探出三寸便被撞得七零八落。
水德星君记忆里闪过片言只语：上古天柱崩裂时，天地法则在此处搅成乱麻，后世修士若无仙文护体，连半里山雾都走不进去。
他低头看向胸口，仙文宝塔的印记正泛着暖光，像团小火苗在皮肤下跳动——这是方才龙吟震出的异动，此刻倒成了破局的关键。
山雾突然翻涌如沸，元彬眼前的景象骤变：原本清晰的山径化作嶙峋怪石，石缝里钻出青藤，藤蔓上的尖刺挂着暗红黏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缠来。
他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刃光过处藤蔓断裂，断口却渗出黑血，发出腐肉般的腥气。\"幻阵？\"他瞳孔微缩，想起牛头怪斗法时引发的灵脉震荡，\"怕是被那龙和怪的余波激活了古阵。\"
指尖按上眉心，仙文宝塔的力量顺着灵海漫开。
暖光裹住他的识海，那些扭曲的幻象如冰雪遇阳，藤蔓褪成枯枝，怪石变回普通山岩，山雾里甚至透出几缕微光，照见前方石面上刻着的模糊纹路——是上古蝌蚪文，内容早被岁月磨得残缺，只余下\"仙文现处，生机绝\"几个字。
元彬的后颈泛起凉意。
水德星君记忆里，不周山崩时曾有仙文坠入山体，那是比法宝更接近天道的存在，连大罗金仙都要争上一争。
可时雅熙为何会往这里来？
蛇妖记忆里她腰间玉牌的血，此刻在元彬脑海里格外清晰——那玉牌是李家给的护心玉，除非主人受重伤，否则绝不会渗血。
\"时雅熙...\"他低唤一声，加快脚步。
山雾不知何时散了些，不周山的全貌终于显现在眼前：断去的山巅如被巨斧劈过，断口处泛着冷冽的青灰色，像是某种金属的光泽；山体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幽蓝灵气，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雷弧。
元彬仰头望去，只觉这山不是山，倒像头沉睡的远古巨兽，每道裂痕都是它未愈的伤口。
\"咚——\"
闷响从山腹传来，震得元彬耳鼓发疼。
他踉跄着扶住一块岩石，掌心触到的不是石质的粗糙，而是某种温热的、类似皮肤的触感。\"这山...在呼吸？\"他惊觉自己的仙识竟顺着裂痕钻进了山体，隐约看见无数发光的符文在脉络里流淌，像极了修士体内的灵脉，却要庞大千万倍。
\"追踪印记...\"元彬突然摸向心口，那里的热流不知何时熄了，时雅熙留下的印记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攥紧储物戒，里面三块上品灵石硌得掌心生疼——这是他如今最拿得出手的底气，可在这能吞了真龙的不周山面前，连颗石子都算不上。
山风卷着碎雪掠过他的发梢，元彬望着那道千丈高的断口，突然想起水德星君说过的话：\"不周山崩时，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而此刻，他正站在\"天倾\"的源头，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提醒他：这里不是都市，不是他熟悉的修炼场，是连上古真仙都要折戟的禁区。
\"李苮儿他们要是在附近...\"元彬喉结滚动，终究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他摸了摸怀里的疗伤丹——方才分给詹姆斯和宋真的，是他最后两颗高阶丹药。
现在的他，灵海只剩三成灵气，仙文宝塔的印记虽暖，却像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时雅熙...\"他对着山雾喊了一声，回音撞在山体上，被吞得干干净净。
风突然大了，卷着他的衣角往断口方向扯，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指引。
元彬望着那道冷光闪烁的断口，咬了咬牙，抬脚迈进山雾里。
山雾在他身后合拢，将他的影子揉成一个黑点。
而在更深处，不周山的断口突然渗出一缕金光，像是谁掀开了遮天的布幔，露出里面沉睡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