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炁虎见客
炁之谷的晨雾还未散尽，淡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在青石板路上织出斑驳的光影。五岁的沈炁虎正蹲在溪边，看一群通体透明的灵鱼在水中嬉戏。他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小袄，领口绣着朵简单的兰花，那是陈明静昨夜亲手绣的——用炁之谷特有的银丝草汁液染的线，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青光。
\"小虎。\"
陈明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清晨露水般的清冽。炁虎回头时，看见她站在不远处的竹桥边，素白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身后跟着几位身着华服的陌生人。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去，跑到她面前时突然停住脚步，仰着小脸打量那些陌生人。
心口的炁星在微微发烫。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感知——每当接触到陌生人，体内的炁就会像触角般探出去，感知对方的情绪。此刻，那些陌生人身上的\"气\"五花八门：有像烧红的烙铁般锐利的，有像浸了油的棉絮般浑浊的，还有像被水泡过的木头般阴沉的......
\"这位是中州皇朝的太子殿下，\"陈明静轻轻握住他的小手，掌心的温度让炁虎安心了许多，\"还有几位是皇朝的供奉和大人。\"
赵衡正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他比卷宗里描述的更瘦小些，皮肤是山间孩子特有的健康麦色，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盛着两汪清泉，能映出人心底的影子。当这双眼睛看向自己时，赵衡忽然觉得腰间的镇岳佩微微震动了一下——那是龙气对纯粹本源的自然呼应。
\"你就是炁虎？\"赵衡半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他注意到这孩子的手指格外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这绝不是普通孩童的手，更像是常年与天地灵气打交道的修士。
炁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看了他半晌，突然指着他腰间的玉佩说：\"你的石头好凶，吓到小鱼了。\"
众人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溪水中的灵鱼果然沉到了水底，刚才还热闹的水面变得一片平静。魏长生忍不住嗤笑一声：\"黄口小儿懂什么？这是皇朝镇岳佩，蕴含真龙之气......\"
话没说完，就见炁虎伸出小手，对着镇岳佩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查的白光从他指尖弹出，像羽毛般落在玉佩上。赵衡只觉腰间一暖，镇岳佩上那股迫人的龙气竟温顺了许多，溪水里的灵鱼也重新浮了上来，在水面欢快地跳跃。
\"你......\"魏长生惊得说不出话。那可是蕴含着皇朝龙脉气运的镇岳佩，竟被一个五岁孩子轻易安抚了？
赵衡却笑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明静敢拒绝皇朝的招揽——这孩子身上的炁，远比卷宗里描述的更神奇。他抬手制止了还想说话的魏长生，对炁虎道：\"那现在，它不凶了吗？\"
炁虎认真地点点头：\"嗯，像晒过太阳的小猫了。\"
这个比喻让气氛轻松了许多。陈明静牵着炁虎往竹屋走时，使团的 botanist 李修然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路边一丛枯萎的紫菀花叹了口气：\"可惜了，这花若是在中州，用灵泉灌溉或许还能活。\"
炁虎听到这话，挣脱陈明静的手跑过去。他蹲在花丛前，小手轻轻覆在枯萎的花瓣上，闭上眼睛小声嘀咕着什么。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只见那些卷曲的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原本灰败的紫色渐渐变得鲜亮，不过片刻功夫，整丛紫菀就恢复了生机，甚至比旁边盛开的花朵更娇艳几分。
\"这......这是枯木逢春术！\"李修然失声惊呼，\"至少要元婴期修士才能施展，而且需耗费大量灵力......\"
炁虎却像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李修然说：\"它只是渴了，我让它喝点水。\"
\"喝水？\"魏长生皱眉，\"这里哪有水......\"
话音未落，就见花丛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湿润，几缕水汽从土里冒出来，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花茎缓缓向上爬。所有人都看呆了——这孩子竟是在操控地脉中的水汽！
陈明静适时开口打破了沉默：\"殿下里面请，我泡了炁之谷的云雾茶。\"
穿过竹林时，炁虎突然停在一棵老竹前，抱着竹身耳朵贴上去听了半天，然后对陈明静说：\"竹子说它肚子里有虫子。\"
陈明静抬手按在竹身上，片刻后指尖弹出一道冰蓝色的灵力，只见一条尺许长的竹虫掉落在地，还在扭动挣扎。魏长生看得眼皮直跳——这孩子的感知力竟比化神期修士还敏锐！
竹屋里的石桌是用整块墨玉雕琢的，上面已经摆好了茶具。使团的医师王启年刚坐下，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里有块三年前被魔修所伤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
\"爷爷疼吗？\"
炁虎突然走到他面前，小手轻轻按在他胸口。王启年正想推开，突然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胸口蔓延开来，原本像被冰锥扎着的痛感竟渐渐消失了。他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这孩子认真的侧脸，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的能量在修复自己受损的经脉——这能量不同于灵力，更像是生命本源的气息。
\"如何？\"赵衡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
王启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满脸不可思议：\"不疼了......这孩子的气，竟能修复陈旧性损伤？\"
魏长生的脸色彻底变了。如果这\"炁\"真有如此神效，那对皇朝军队的意义简直不可估量——多少伤残将士能重上战场？多少修炼出岔子的修士能被治愈？
\"陈长老，\"赵衡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本殿此次前来，除了拜访，还有一事相求。\"
陈明静给众人倒上茶，茶汤碧绿清澈，杯口萦绕着淡淡的白雾：\"殿下请讲。\"
\"皇朝境内有处军屯，\"赵衡缓缓道，\"去年遭遇蝗灾，土地变得贫瘠，种什么都长不好。本殿想请小友......或者陈长老，去看看能否用'炁'改善土壤。\"
这话一出，魏长生和王启年都露出了然的神色。这是要测试炁在民生方面的应用——如果连贫瘠土地都能改良，那\"炁\"的价值将远超想象。
炁虎突然开口：\"土地哭了吗？\"
赵衡一愣：\"什么？\"
\"如果土地是伤心了才长不出东西，\"炁虎认真地说，\"我可以哄它开心。但如果是被坏蛋咬了，就要先打跑坏蛋。\"
陈明静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若只是地力衰竭，炁能滋养；若是有邪祟作祟，需先除祟。\"
赵衡看着炁虎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算计有些可笑。这孩子的世界如此简单，却又直指本源。他点头道：\"本殿明白了。那处军屯确实只是地力衰竭，并无邪祟。\"
\"我可以去。\"炁虎突然说。
陈明静皱眉：\"小虎......\"
\"娘说过，\"炁虎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炁是大家的，要分享。\"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魏长生想起自己带的那些弟子，为了争夺一块灵石就能大打出手；王启年想起皇家医学院里那些为了独占秘方而勾心斗角的同僚......再看看眼前的孩子，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赵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郑重一揖：\"若小友真能改良土地，中州皇朝愿与青云宗永结同盟。\"
炁虎没听懂什么是同盟，只是看到他态度诚恳，身上的\"气\"变得像温暖的阳光，便咯咯笑起来：\"等我让土地长出麦子，殿下要给我带麦芽糖。\"
\"好。\"赵衡笑着答应，\"带最大的麦芽糖。\"
这时，使团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精瘦中年人张诚突然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木盒：\"小友天资聪颖，我这里有颗凝神珠，送你玩......\"
话没说完，就见炁虎突然皱起眉头，小手捂住鼻子：\"你身上有臭味。\"
张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今早确实收到赵家密信，让他趁机在炁之谷布下传讯符阵，木盒里的凝神珠其实是个伪装的阵眼。这孩子竟能闻出他身上的阴谋味？
陈明静的眼神冷了下来：\"陈大人若不舒服，可先去偏厅休息。\"
张诚嗫嚅着说不出话，赵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听到陈长老的话？\"
看着张诚狼狈离去的背影，魏长生突然明白太子为何坚持要来青云宗——这孩子和他身上的炁，或许真的是改变天下格局的关键。他看向窗外，只见炁虎正蹲在竹篱边，小心翼翼地给一株幼苗盖土，指尖的白光落在泥土上，那幼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半寸。
阳光穿过竹叶，在孩子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魏长生突然觉得，或许那些关于\"天外之敌\"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而眼前这个孩子，可能就是应对浩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