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顾长翎又唤了一声顾国公。
“别说了。”顾国公抬手止住了顾长翎未尽之言，抬头看了一眼凌殊羽，有些颓败地闭了闭眼，“老夫记得你说过想要跟着凌王，今日郡主在此，你且问问郡主的意思。若是郡主应了你，老夫便……不再拦你了。”
顾长翎和顾沉华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凌殊羽突然轻笑了一声，退了两步坐在了一旁：“顾国公，这个时候还试探本郡主，不够意思吧？”
若她应了顾长翎，那就代表凌王府确实有异心。若是她不应顾长翎，那就说明她对顾家失信一事还耿耿于怀。
顾国公手上的劲儿微微松了松，抬眸直视着凌殊羽：“那么郡主是应，还是不应？”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两人也没什么好相互隐瞒的了。
辅国公府对云氏皇室的忠心，在顾国公这儿算是终结了，顾长翎即便承袭的国公之位回归朝堂，也必不会为了乾丰帝尽心尽力了。那么……凌王府的意思呢？
眼下，顾国公就想要凌殊羽透个底给他。凌王凌惊鸿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凌殊羽却翩然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缓声问道：“那本郡主想问来日的顾国公一个问题。”
顾长翎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凌殊羽：“郡主请问。”
“安嬅一事，辅国公府可有打算？”
凌殊羽确实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这耿耿于怀，却是透着别样的意思。
顾长翎看了一眼沉默的顾国公，咬了咬牙：“救！”
“本郡主不会再助你。”凌殊羽提醒道，“一分一毫都不会。”
“那也救！”顾长翎冷声说道。
“既然如此……”凌殊羽顿了顿，目光扫过顾国公和顾长翎，“安嬅若是真的被你们救出来，卓司尘必然会带着安嬅远走高飞，那哥哥身边便少了一个得力之人。这……可不行。”
顾长翎一愣，看着凌殊羽的眸色晦涩。
顾沉华却听出了凌殊羽的意思，连忙拽了拽顾长翎的衣角，朗声说道：“我顾家愿意代替卓家效力凌王。”
顾长翎一听，也连忙反应了过来，冲凌殊羽点点头。
凌殊羽勾唇一笑，又看向了顾国公。顾长翎和顾沉华也连忙看向顾国公。
顾国公被他们三个人看得一愣：“看老夫做什么？明日这顾家便不是老夫做主了，看老夫做什么……”
凌殊羽扬了扬眉梢，收回了目光：“既然如此，本郡主有一事相求辅国公府，不知……”
顾长翎连忙应声说道：“郡主但说无妨。”
凌殊羽敛了敛眸光说道：“安嬅离宫之后，皇上必然大怒，即便没发现安嬅假死，也难免迁怒辅国公府。辅国公府最好有一人再送入宫中。”
“郡主在说笑？”顾长翎强笑着看着凌殊羽，“这是一命换一命？”
顾沉华下意识地退了退。
凌殊羽瞥了一眼顾沉华，继续说道：“这人选本郡主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她是自愿入宫的，只是要你们辅国公府给个出身，如此她进了宫位份也能高一些。”
顾长翎一听不是让顾沉华进宫便松了口气：“郡主可否告知是哪家的姑娘？”
“是原皇商孟家的长女，孟霏雪。”凌殊羽缓声答道，“你们只要应下这个出身就够了。如何让她改头换面是她自己的事，本郡主会替她藏住孟家那边的身份。至于辅国公府……本郡主听说早年顾国公有一个走失了的庶弟，孟霏雪不好以私生女的身份入宫，便做这位顾国公庶弟的探亲女来京吧。”
顾国公默了默，轻轻点了点头：“也好，老夫那庶弟不知所踪，以他的名头到是没什么问题。”
凌殊羽点点头，继续说道：“孟霏雪进宫之后，顾家不必为她的任何行为负责，也不用干涉她的行动。顾家只要给她一个出身就够了，待她不必太热情也不用太冷漠，看着正常就够了。还有，她会在顾家住一段时日，免得让人起疑。”
顾长翎考虑了片刻后点头：“我明白了。只是不知郡主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位份？”
辅国公府再如何败落，也是一个百年世家，国公辅国公也是二品重臣。从顾家出去的，位份低不了。
“从三品的婕妤如何？”
顾长翎皱了皱眉：“有些难度，不过可以一试。”
凌殊羽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若是她自个儿争气，便是从三品婕妤，若是不争气，正四品容华便好。你只需给她安排些机会进宫便好。”
“好。”顾长翎点点头。
“行了，没旁的事本郡主便回府了。”凌殊羽拍了拍衣角站起身，眸色颇深地看了一眼顾国公，转身带着似风离开。
“祖父。”顾长翎再回头看向顾国公。
顾国公轻轻拍了拍顾长翎和顾沉华的手，沉沉地叹了口气：“是祖父对不住你们……”
“祖父言重了。若无祖父，哪来今日的我们。”顾沉华泪目抱着顾国公的腿。
顾国公安抚地拍了拍顾沉华的后背，看向顾长翎：“从今往后老夫便不再管事了，辅国公府就托付到你的手中了。你要如何折腾，祖父都不管了。”
顾长翎低着头狠声道：“长翎必不负祖父所望，定让辅国公府昌盛永存！”
“凌王府这个丫头，是个极厉害的，祖父原是小看她了。你日后跟着凌王行事，得小心谨慎着些。凌王府如今还保着忠君之相，日后就未必了。眼下黎王府反心最盛，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你万万谨慎，莫同黎王府的人接触过多。黎王府如今看着胜算大，可日后……指不定还赢不过这兄妹两。”
“祖父……”顾长翎明白，顾国公这是在同他分析眼下大齐的局势。
“祖父知你为民着想的一颗心，如今朝堂污浊，祖父还是那句话，莫趟这淌浑水了。既定下跟着凌王府，那便好好跟着，莫行差踏错害了自己。”
“是。”顾长翎沉沉地点点头。
顾国公的目光落在了顾沉华的身上：“沉华是个好孩子，行事虽有些热血，但还是不错的。你要替她物色一个好人家。不必高门煊赫，但求她能顺遂一生。”
“祖父……”顾沉华自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行了。”顾国公拍了拍两人，缓缓站起身，“老夫瞧着凌王府那小丫头其实也不是她自己说的那么冷血，以咱们顾家的名头送孟家丫头入宫，她是为了咱们想，你们得记着人家的好。安嬅那事……她不会置之不理的。往后遇事不能解决，可问一问她。”
孟霏雪对于凌殊羽来说只是棋子，她能予孟霏雪高位份的法子有很多，偏借了顾家的由头，不过是想减一些乾丰帝对顾家的迁怒罢了。
“长翎记着了。”顾长翎用力地点点头，看着顾国公似乎突然弯了的腰背，眼眶又有些红了。
“老夫年纪大了，着实累了，你们回吧。”顾国公转身离开了厅堂，步履蹒跚。
世代忠诚，一生忠心，满腔热血，终究是凉透了。
顾家子弟不怕死，素来以战死沙场为荣，但是……怎能死得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