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讳看着凌殊羽愣了许久，最后低着头缓声说道:“凌王说，要我在朝堂上配合他，指证那些人是四皇子派来的。”
凌殊羽顿了一顿，轻轻皱起眉头，问道:“你不知道那些追杀你的人是谁？”
凌殊羽原本一直以为周讳知道追杀他的人是谁，知道哪些人在此次春闱中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拼了命地带着血书撞上她的马车。
“不知道。”周讳自嘲地笑了笑，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一直没敢跟凌殊羽说，他虽然带着万人血书想要状告科举舞弊，却并不知道该状告何人。
“周讳……”凌殊羽看着周讳，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僵硬，“你在同本郡主说笑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带着万人血书找上本郡主？”
周讳低着头不敢直视凌殊羽。
凌殊羽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凌惊鸿为什么说她带回来了一个烫手山芋回来。
可不是嘛，一个能把接住人的手烫废了的烫手山芋。
凌殊羽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生气:“周讳，那你告诉本郡主，你是怎么想的？”
周讳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状告无门了，这分明是揣着巨款不知道给谁花的“傻地主”。
“我……”周讳抬起头，对视上凌殊羽那双隐隐含怒的凤眸，下意识地缩了缩，“我并没有……没有见到是四皇子命那些人来追杀我的。”
凌殊羽一顿，微微后仰了身子，看着周讳轻轻挑了挑眉梢。
她算是明白了，周讳这是同凌惊鸿的这个要求较上劲了。他是要认着他心里的真相，不愿意指认云燃派人杀他。
凌殊羽咬了咬牙，眼中有抑不住的烦躁:“可是他本来就参与了科举舞弊的事！”
话音一落，凌殊羽和周讳皆是一愣。
周讳默了默，抬头沉着地看着凌殊羽:“郡主知道科举舞弊的幕后之人有哪些？”
凌殊羽沉默。
“郡主一直都知道？”周讳又追问了一句。
凌殊羽眸光微微闪烁，避开了周讳的目光，眉目微敛:“周讳，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但是这一次，至少云燃不是无辜的。”
“云燃？”周讳愣了愣，敏锐地察觉到了凌殊羽言语间的不对劲，轻轻皱了皱眉，“凌王府和四皇子之间有龃龉？”
凌殊羽的脸色一沉，冷冷地地看着周讳，凤眸中多了几分凌冽:“周讳，你若是还想留着你这条命，就闭嘴。”
凌殊羽和云燃之间再有什么，也轮不到区区一个学子来置喙。
“所以，这就是你愿意救我的原因？”周讳难以置信地看着凌殊羽，突然觉得十分荒唐。
“周讳，你若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凌殊羽这一回是真的怒了，手重重地一拍桌子，“但是你若再废话，就带着你的血书给本郡主滚出凌王府！”
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腔热血，莽撞赴死的学子，还真不配让凌殊羽与之解释。
周讳微微一怔，凌殊羽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泼下来，说了冷却了周讳的冲动。
是啊，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甘心再折回去？况且，出了凌王府，他带着那血书犹如拿着致命毒药在身上，根本无处可容。
周讳看着凌殊羽，总算勉强冷静了下来。
沉默了良久后，周讳仔细思量了凌殊羽的话，忍不住轻声问道:“除了四皇子，还有谁参与了这次科举舞弊？”
凌殊羽顿了一顿，还是平下来怒火，缓声回答道:“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皆有参与，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
“这一次的新科状元会试前三甲的位置便是哥哥和虞老拼尽全力才换来的第三甲。”凌殊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
凌惊鸿虽然是春闱主考官，但是科举一事他根本说不上什么话。许望那事都是他和虞老尽力的结果。
周讳听着凌殊羽的回答，整个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凌殊羽:“你……你是说如今的几位皇子，除了年幼的十三皇子外，都……”
“是。”凌殊羽重重地点了点头，眸色微沉，“如今你知道本郡主一开始的时候为何不愿接下你这血书了吧？同时和几位皇子都对上，本郡主莫不是嫌弃凌王府太长久了。”
“怎么会……”周讳怎么也没有想到科举舞弊的事情会牵扯到三位皇子，他原以为最多就是几个官员贪污腐败……
“怎么不会？”凌殊羽看着一脸震惊的周讳，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周讳，本郡主早就同你说过了，这个朝堂不是你预想的那样，我们这些人之间的龃龉也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可那是科举啊！”周讳抬头忍不住冲凌殊羽低吼了一声，眼眶隐隐泛红，自顾自地呢喃，“那可是科举啊……”
在周讳的心中，科举是他们数十年寒窗苦读才能换来的一次改命的机会，如此崇高的科举，却被人如此利用玷污。他真的难以接受……
凌殊羽没再看周讳一眼，抬腿大步朝外走去。
可不就是科举嘛，若不是科举，他们哪里来的机会如此大手笔地能在朝堂中安插自己的人。
凌殊羽离开了，厅堂内独留周讳一人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的对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当今皇上的皇子啊，不是一个皇子，是三个啊……
他进不得。
他的身上肩负的天下学子的殷殷期待，等着科举舞弊一事的水落石出。
他也退不得。
举步维艰便是如此。
甚至乾丰帝很有可能会因为护着他的三个皇子而彻底把这件事埋下来。
前途不是一片渺茫，而是一片黑暗。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紧紧抓住凌王府，凌王是唯一可能扭转乾坤的人，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这一次单单收拾四皇子云燃事实也没关系，毕竟一口吞不了一个大胖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七皇子云汶，九皇子云煦，他还可以留到下一次再抓住机会。
这种事情，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