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3的房门被敲响时，楚宴宁正在接一通不需要他回答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沉稳，无波无澜地丢下两句就挂断电话。
“我知道辰野是你的人。”
“别再白费力气，就算是死，我也会以甘甜伴侣的身份去死。”
下一秒，命运再次戏剧般地拉开帷幕。
女主角闪亮登场。
楚宴宁来得晚，29楼的行政套房都住满了。2903是个豪华大床房，没有客厅，靠窗摆了张小矮几和两个相对的单人沙发。
“决定了吗？华彩还是傅映雪。”
楚宴宁打开门，边往沙发走边问。
房间实在太逼仄，一眼看过去除了白汪汪的床什么都看不见。
甘甜站在玄关处没往里走，“傅映雪。”
矮几上摆了瓶干红和一只酒杯，楚宴宁坐在沙发上，窗户开了小半，纱帘在他身后飞扬。他抿了口酒，抬手为她鼓掌。
“我就知道……”
他声音里满是赞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就知道，甘甜会选择傅映雪这个角色。
“剧本很好，班底也不错，基本上让人无法拒绝。”甘甜倚靠玄关，“但你想要的…我确实给不了。”
“嗯。”楚宴宁点头，“我说过了，不用你做任何事。”
“即使没办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回报，你也还是想让我来演傅映雪吗？”甘甜问。
楚宴宁对上她的眼。
这个问题他回答过，但她始终不信。似乎要得到他的承诺，才能安心。
甘甜总以为跟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选角现场，其实不然。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糊涂的酒局上。
他那时还不够格接管公司，被父亲安排在集团的运营部门，做各渠道的广告的铺陈。
一次偶然，楚宴宁前去杭城跟合作mcn机构谈合同。一切事情谈完，对方执意留下他，说是早安排好了晚餐。
谈生意你来我往，商务宴请实属正常。盛情难却，楚宴宁不再拒绝。
直到踏进包厢前，mcn的老板和另一个作陪的老板在楚宴宁眼皮子底下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楚宴宁脚步不停，余光留意到几个黑衣男悄然出现，把住了门口。
再一看屋内一水儿的年轻姑娘，楚宴宁当即明白，这是场桃花局。
酒桌上各色人都有，有的人觉得你不喝他的酒就是没真心做生意。有的人觉得你没睡他安排的姑娘就是没诚心做生意。
还有的人单纯对谁都不信任，非得把你灌醉，把人塞到你床上，拍下照片视频作为把柄，才能做生意。
最后一种在文娱自媒体这种高曝光度的行业尤其常见。
楚宴宁面色平静地坐上主位，佯装感兴趣说了几句荤话。趁两人挑酒，偷偷给助理发去消息，刚发完，手机就被抽走。
楚宴宁面不改色，端起酒杯。
三杯黄汤下肚，人的理智散去一半。晕头转向时，楚宴宁看到了甘甜。
mcn公司安排的几个女孩看着年龄就不大，都很安静，坐在对侧，不吃饭也不接茬。
她像是等的无聊，抻着脖子来回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那样子，怎么说呢。
就好像生怕自己没被注意到。
行为惹眼，人又漂亮。好看带上扎眼，就会招的有心人蠢蠢欲动。就像去花店买花，最漂亮的那朵，总是最容易被人挑走。
mcn的老板手一勾招她过去，她还真笑眯眯地跑过去了，一口一个老板，声音跟裹着蜜饯一样。
甜。
鬼使神差的，在男人肥厚的手碰到她的肩膀前，楚宴宁伸手挡了一下。
他是泡在娱乐圈长大的人，看一眼就知道，哪些人适合做明星。
她就适合。
适合闪闪发光，被无数人追捧和喜欢，而不是在这儿嗲声嗲气地喊一个牙齿被烟熏得黑黄的男人，老板。
楚宴宁身边有个朋友，跟电影学院的女生恋爱。
资源流水一样地砸下去，任谁看了都目瞪口呆。资源比钱更贵重、更难得，因为里头还有精力、人脉和情感。
几个亿，砸水里能听到连绵不断的响。砸人身上只能砸出个没什么名气的三十六线小明星，赚的钱不够买辆代步车。
每逢聚会，总有人问那情种，值吗？情种老是一样的答案，值。
值什么啊值，骗骗自己得了，别把兄弟也骗了。
楚宴宁没参与过对情种的讨论，但心里也是这么想。
但这会儿看到甘甜，楚宴宁突然变了答案。
——值。
就会有人漂亮到让你惊艳，让你想花钱让全世界都看到她的漂亮。甚至跟私欲没什么关系，就纯粹的，想让更多人看到她。
混乱之际，“哐”的一声，门被踹开。
助理带着保镖控制住局面。队伍里有行家，一闻便闻出酒里掺了东西。
楚宴宁被扛着往外走，正想安排助理安置她们，就看见不远处的甘甜不明所以地扯住助理，完全不理解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哪儿试镜啊？这是在试镜吗？这剧情怎么越来越奇怪了。”她一头雾水，“不是说拍广告吗？怎么现在闹得跟拍动作电影一样。”
她一嚷起来，那几个进来时同样被叮嘱不许吵嚷的女孩儿们一起出声。
“是呀，好奇怪啊。不是说拍广告吗？什么产品也不说。”
“看你们吃饭我都看饿了，有盒饭吗？”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里，楚宴宁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让助理把人安顿好，留下联系方式。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听到她是被mcn老板以“试镜”为由骗来的学生时，他几乎瞬间泄掉紧绷的力。
那抹被他刻意忽视的庆幸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
他捏着助理记录的电话号码打过去。
是空号。
像她给他的感情一样，是假的。
说她机敏，她能被人骗到低端酒局充数，说她笨，偏偏留下的号码又是假的。
杭城那么多学校，那么多人，要找一个青葱一样的大学生太难了。
不过楚宴宁很幸运，找到了。
失而复得的，就更不想放手。
“是的。”
楚宴宁收回思绪，又抿了一口酒。
“我原本求的也不是你的回报。”